老人家一向隻會心疼别人，不願讓身邊的人擔心自己，故此強裝與平時一般無異。

　　 唯有江婉跟他最親，猜到他心中真正的感受。

　　 李香妹皺眉：“還得靠他自個……生老病死都是老天爺管着，人再厲害也沒法自個管控呀！”

　　 江婉輕輕點頭：“嫂子，你讓廚房熬一點姜湯，等師傅來了，讓他和小廖各喝一碗。”

　　 “哎！”李香妹疑惑問：“他——他會不會是去拜訪小歐的爺爺啊？”

　　 江婉搖頭：“好像不是。我聽小廖說，師傅在找什麼東西。”

　　 李香妹擦了擦手，将碗收回托盤。

　　 “俺回前頭廚房了。”

　　 江婉答好，拿出針線給小歐的軍帽墊了兩層透氣的棉布，仔細縫密實。

　　 一會兒後，正在屋檐下跑動的小歐喊：“媽媽！李爺爺回來了！”

　　 江婉忙扶着肚子走出去，發現李緣撐着拐杖，慢慢從回廊走上來。

　　 小廖一手捏着傘，一手捏着幾根紫藤蘿，跟在後面。

　　 江婉有些驚訝，扶着肚子迎下來。

　　 “師傅，你們去哪兒了？怎麼出去那麼久？”

　　 老人家雖然行動恢複了，可她仍是不放心，特意讓秀眉給老人家做了一把拐杖，能或多或少輔助老人家保持平衡。

　　 李緣露出慈愛笑容，解釋：“去尋幾竄紫藤蘿，可惜下着雨，沒能尋到漂亮的。”

　　 江婉看向小廖手中的紫藤蘿，發現好些花瓣已經被雨水打爛，恹恹的，一點精神都沒有。

　　 她隐約猜到了什麼。

　　 “小廖，先把花給我。”江婉道：“我讓宮師傅給你們熬了姜湯，你去端過來。”

　　 小廖答好，将花塞給她後，匆匆跑去廚房。

　　 江婉看着慘敗不堪的花，猶豫看向李緣。

　　 “師傅，要不重新找吧？”

　　 李緣搖頭：“不必了，京都的早春太寒冷，能開的花極少。倘若在江南，此時不愁找不到。小廖說，明天我能過去看……打算帶點她喜歡的話，可惜找了大半個京都城，隻找了這麼幾根。”

　　 江婉忍不住問：“師姐她身前喜歡吃什麼？”

　　 李緣眯住眼睛，低喃：“她和她哥都很喜歡缽仔糕。小時候跟他們外婆生活過一段時間，老人家經常做給他們吃，尤其喜歡馬蹄口味的。”

　　 “我會做。”江婉提議：“我去做幾個，讓您明天帶過去。”

　　 李緣有些躊躇，低聲：“你挺着大肚子不方便……”

　　 “不難。”江婉微笑：“自從有了宮師傅，廚房的東西齊備得很，我隻需稍微動一下手就行。”

　　 李緣答應了，道：“不舒服就别弄，顧着自己要緊。”

　　 江婉将花擱在門外，讓涼風吹幹，随後去廚房做缽仔糕。

　　 一個多小時後，缽仔糕出爐了。

　　 江婉給了小歐和小六一人一個，又讓李香妹趁着熱乎給李緣也送一個。

　　 接着，剩下的放涼裝進網兜。

　　 那天傍晚，小廖端了飯菜去西廂房陪李緣吃。

　　 江婉則和郝秀眉幾人一塊兒吃晚飯。

　　 “馬場那邊還是林哥守着嗎？”

　　 郝秀眉答：“是。他住得可開心了，每天溜溜馬，給馬洗洗澡，日子過得特逍遙自在。”

　　 江婉提醒：“你過去的時候，記得帶些米或臘肉過去。”

　　 “好！”郝秀眉道：“最好帶上幾顆大白菜。”

　　 江婉輕笑：“廚房有什麼就帶什麼，随你拿。初春時節，又下着雨，哪怕有馬也不愛往外頭闖。”

　　 “肯定！”郝秀眉示意一旁的葉雲川：“他都躲屋裡好幾天了！”

　　 葉雲川解釋：“人家在趕一幅畫作。”

　　 江婉眸光微閃，問：“雲川，你可知道京都哪兒有紫藤蘿？”

　　 “啊？”葉雲川微愣：“就是那種紫色花，一竄一竄的？”

　　 江婉點頭：“對，就是那種。”

　　 葉雲川想了想，搖頭：“那是南方才有的花種，我沒在這邊瞧見過。哪怕是種上了，估計也開不了花。”

　　 “還是會開的。”江婉答：“早春時節就會開，隻是沒法跟南方的比。”

　　 “我知道哪兒有！”郝秀眉激動道：“就離咱們這兒不遠呢！”

　　 江婉驚訝問：“哪兒？”

　　 郝秀眉示意後方：“就在咱們這條街往下方走，大概三百多米的那個巷口裡頭。那是一個很精緻的四合院！我策馬經過的時候，馬被四合院牆頭的葉子吸引了，我仔細一瞧竟是紫藤蘿。好像是剛種不久，枝幹還不夠茂盛，所以不敢讓馬去吃。不過，主人家照看得極好，還給它蓋了一層薄膜，估計是怕霜凍或雪壓。”

　　 “有花沒？”葉雲川問：“嫂子要找的是花，不是枝葉。”

　　 郝秀眉點頭：“我看過有花蕾，應該差不多開了。”

　　 江婉笑道：“明天早上你帶着一盒茶葉過去，問問主人家可否割愛兩竄給我。漂亮就行，不用太多，兩竄足矣。”

　　 “我吃飽就給你要去！”郝秀眉道：“外頭天色還沒暗呢！”

　　 江婉道：“那拜托你了。”

　　 因為下雨的緣故，外頭很快暗沉下來。

　　 雨很小，淅淅瀝瀝下着。

　　 郝秀眉騎上二八單杠，一手撐把，一手撐傘，輕輕松松出發了。

　　 江婉喊：“有些晚了，明天再去吧。”

　　 “不怕，我去去就來。”郝秀眉扭頭喊：“近得很！這時候屋主肯定在家，省得明天去找不着人。”

　　 話越說越遠，很快融入了夜幕中。

　　 葉雲川在後方剔牙，笑道：“嫂子，她就是這樣坐不住的性子。這兩天下午沒出去，也沒去馬場，她閑得發慌！下午拉着那匹馬一個勁兒聊話。要不是那匹馬說不了話，要是開得了口，早就罵她聒噪了！”

　　 江婉笑了笑，跟他聊了幾句後，牽着小歐回主院去了。

　　 小六在後方追上來，忐忑問：“婉姐姐……我真的可以留級嗎？”

　　 “可以。”江婉答：“到時聽老師安排。如果你真的跟不上，就留級一年。不過，你這段日子還得努力追上去，不能落下太多。”

　　 小六嘟嘴：“好吧。”

　　 江婉好笑問：“怎麼？不喜歡讀書做作業？”

　　 “一點兒也不喜歡。”小六悶聲答。

　　 江婉笑開了，道：“還是得讀一點基礎，不能當睜眼瞎呀！”

　　 小六假裝沒聽到，問：“我能跟小歐看一會兒電視不？”

　　 “去吧。”江婉松開小歐的手。

　　 一高一矮手牽手跑前去了。

　　 江婉不着急回去，在回廊來回散步。

　　 醫生說了，越是這個時候，越要多走動，給自己攢足體力，順産的時候也容易些。

　　 小廖拎了幾個熱水瓶經過，解釋：“老先生說他要洗澡，我去廚房拎多一些熱水。”

　　 “辛苦你了。”江婉提醒：“把炕燒熱些，房間裡也能暖和些。”

　　 小廖答好，快步往西廂房去了。

　　 江婉繼續來回散步。

　　 “婉姐！”郝秀眉手裡捏着兩根一尺多長的紫藤蘿，興奮舉高高：“快看！漂亮不？”

　　 江婉喜出望外：“很漂亮！太好了！”

　　 郝秀眉解釋：“有薄膜蓋着，不僅沒受雨水擊落，也能有保溫作用，才能開得這麼好。”

　　 江婉笑開了，道：“一會兒給師傅送去，他會很高興的。”

　　 “呀？”郝秀眉問：“不是給你要的？”

　　 江婉搖頭，低聲：“師傅明天要去拜祭師姐。師姐身前最愛紫藤蘿，所以他才冒雨跑出去找了一整天。”

　　 “原來是這樣。”郝秀眉一臉狐疑：“我剛剛……在那四合院牆外，貌似也聽到什麼拜祭活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