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3章 涼州喋血:天坑傀儡破城錄
晨光刺破涼州的黃沙薄霧時,城頭的守軍還在揉着幹澀的眼睛。昨夜風刮了整整一夜,垛口上積起的沙粒被凍得發硬,摸上去像冰碴子紮手。年輕士兵阿牛把臉貼在冰冷的城磚上,望着遠處草原上漸漸清晰的人影,牙齒控制不住地打顫――那些人影密密麻麻,從北門一直延伸到東門,黑色的旗幟在風中翻卷,“殺”字上仿佛還沾着未幹的血漬。
“阿牛,把弓箭舉起來!”老兵老趙踹了他一腳,自己卻先低頭咳了兩聲,咳出來的痰裡帶着血絲。他昨天守了一夜城頭,被寒風灌得肺裡像塞了團爛棉絮。“别他娘的抖,再抖箭都射不準了!”
阿牛慌忙抓起弓箭,手指卻滑了一下,箭杆“當啷”掉在地上。他蹲下去撿,眼角餘光瞥見城外的悍匪已經開始移動――他們光着膀子,露出黢黑的皮肉,有的扛着雲梯,有的舉着盾牌,嘴裡喊着污言穢語,像一群餓瘋了的野狗。最前面幾個悍匪的腰間挂着人頭,頭發垂下來遮住臉,風一吹就晃蕩,看得阿牛胃裡一陣翻湧。
“吹号!準備迎敵!”城頭上,蘇明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。他一夜沒合眼,頭發散在肩上,沾滿了沙塵和血污,昨天斬殺第一個爬上城頭的悍匪時,對方的血濺了他滿臉,現在已經結成了暗紅色的痂。他握着長劍的手青筋暴起,劍刃上還留着缺口,卻依舊死死盯着城外,隻是眼底深處藏着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慌亂――柳林的計劃裡,金屬傀儡不該這麼早出現,可眼下的局勢,已經由不得他控制了。
号角聲剛響,城外的喊殺聲就炸了開來。鐵柱騎着一匹黑馬,手裡揮舞着狼牙棒,沖在悍匪最前面。他昨天夜裡喝了半壇烈酒,此刻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,眼神裡全是貪婪的光。“兄弟們!沖啊!進城搶女人搶銀子!先爬上城頭的,老子賞他十兩黃金!”
悍匪們被“黃金”兩個字刺激得眼睛發紅,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往前沖。雲梯“哐當哐當”架在城牆上,有的剛搭穩,就被守軍推下去,連帶着上面的悍匪一起摔在地上,骨頭斷裂的聲音隔着老遠都能聽見。可後面的人根本不管,踩着同伴的屍體繼續往上爬,有的甚至用牙齒咬着刀,手腳并用地往上攀,指甲縫裡都嵌滿了城牆的碎石和血。
“放箭!快放箭!”蘇明嘶吼着,一劍劈斷了一個剛探出頭的悍匪的胳膊。那悍匪慘叫着掉下去,鮮血濺在阿牛臉上,阿牛吓得尖叫一聲,手裡的弓箭直接扔了出去,正好砸在另一個守軍的頭上。
“你他娘的幹什麼!”被砸的守軍是個剛抓來的流民,本來就不想打仗,此刻被砸得頭破血流,索性一屁股坐在城頭上,哭喊道:“我不打了!我要回家!我娘還在等我呢!”
他一喊,旁邊幾個守軍也跟着動搖了。有個十七八歲的小兵,手裡的長槍掉在地上,眼淚鼻涕一起流:“城肯定守不住了,咱們投降吧!說不定還能活下來!”
“投降?”老趙氣得發抖,撿起地上的長槍,一下刺穿了那個喊投降的小兵的喉嚨。小兵的眼睛瞪得溜圓,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來,染紅了老趙的手。“蠻族和悍匪是什麼東西?你們忘了去年并州被屠城的事了?投降了也是死!”
可他的話沒起到半點作用,反而讓更多守軍慌了神。有兩個守軍直接翻過城頭,想往城裡跑,結果剛落地就被城外沖過來的悍匪砍了頭。他們的人頭被挑在長槍上,悍匪們舉着歡呼,城頭上的士氣更是一落千丈。
就在這時,東門那邊忽然傳來一陣更密集的喊殺聲。蘇明轉頭望去,隻見一群身材高大的犬妖正借着城牆的凹凸處往上跳。犬妖們長着狼一樣的臉,嘴裡露出尖利的獠牙,爪子像鐵鈎似的抓着城磚,幾下就能爬上半丈高。有個犬妖剛跳上城頭,就一口咬斷了一個守軍的脖子,鮮血噴了它一臉,它卻伸出舌頭舔了舔,眼神裡滿是兇狠。
“東門撐不住了!蘇大人!快派援兵啊!”東門的守軍嘶吼着,聲音裡滿是絕望。蘇明心裡一沉,他手裡的親兵已經派出去大半,現在城頭上能打的,隻剩下不到一千人,根本分不出援兵。
“頂住!一定要頂住!”蘇明往東門跑,剛跑了兩步,就感覺腳下的城牆忽然晃了一下。他以為是自己太累了,晃了晃頭,可緊接着,更大的震動傳來―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下撞城牆,整個涼州城都在發抖,城磚“簌簌”往下掉,有的垛口直接塌了,壓死了下面好幾個守軍。
“地震了?是地震了嗎?”阿牛抱着頭蹲在地上,聲音發顫。老趙也慌了,他活了五十多年,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震動,不是從城外傳來的,而是從城池中心!
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是地震的時候,街道中心忽然傳來一聲巨響――像是天塌了似的,地面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,沙塵和碎石噴湧而出,形成了一個直徑十幾丈的天坑。天坑底下傳來“咔哒咔哒”的機械聲,緊接着,一個個渾身閃着冷光的金屬傀儡從裡面爬了出來。
那些金屬傀儡有一丈多高,渾身由黑鐵打造,關節處閃爍着青銅色的光澤,手裡拿着長刀或者長槍,眼睛是紅色的寶石,一出來就朝着城頭的方向移動。它們走路的時候沒有聲音,隻有金屬摩擦的“咯吱”聲,卻比任何喊殺聲都讓人害怕。
“那是什麼東西?!”鐵柱停住馬,盯着天坑裡的金屬傀儡,眼睛瞪得老大。他雖然聽柳林的人說過有“秘密武器”,卻沒想到是這麼吓人的玩意兒。
蠻王阿骨打也勒住了馬,獨眼盯着金屬傀儡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是蠻神的人。看來,這場仗不用打多久了。”他身後的蠻族戰士們也看到了金屬傀儡,原本還帶着幾分疲憊的臉上瞬間充滿了興奮――他們都知道,蠻神的金屬傀儡戰鬥力有多強,有這些傀儡在,涼州城就是囊中之物。
犬妖族族長苟撼山更是興奮得咧開嘴,露出尖利的獠牙:“哈哈哈!鐵柱!你看到沒?這就是蠻神的厲害!咱們之前還擔心守不住,現在看來,城裡的人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!”
鐵柱哼了一聲,心裡卻也松了口氣。他之前還擔心自己的悍匪打不過城裡的守軍,現在有了金屬傀儡,他隻需要等着進城搶東西就行了。他揮了揮狼牙棒,對着身後的悍匪喊道:“兄弟們!看到沒?天助咱們!加把勁!進城之後,誰搶得多是誰的!”
悍匪們也看到了金屬傀儡,原本還帶着幾分畏懼的眼神瞬間被貪婪取代。他們不再害怕城頭上的守軍,一個個更加瘋狂地往上爬,有的甚至用刀砍斷雲梯上的同伴,隻為了自己能先爬上去。
城内的混亂比城外更甚。天坑出現的時候,街道上還有幾個沒來得及回家的百姓,其中一個賣菜的老漢,正蹲在地上收拾攤子,結果地面一裂,他手裡的菜籃子直接掉進了天坑,吓得他癱坐在地上,半天站不起來。
“妖怪!是妖怪啊!”一個婦人抱着孩子,尖叫着往家裡跑,結果被亂跑的人群撞倒在地,孩子從她懷裡掉出來,哇哇大哭。旁邊一個挑着擔子的貨郎,擔子掉在地上,裡面的瓷器摔得粉碎,他卻顧不上撿,隻是盯着金屬傀儡,渾身發抖。
可就在這時,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漢子忽然撿起地上的鋤頭,對着周圍的百姓喊道:“鄉親們!别跑!那些傀儡是來幫城外的人殺咱們的!城破了,咱們誰也活不了!與其坐着等死,不如跟他們拼了!”
這漢子是城西的農夫李老三,他兒子去年被前任刺史抓去當兵,死在了戰場上,現在家裡隻剩下他和老伴。他本來還想躲在家裡等死,可看到金屬傀儡之後,反而不害怕了――反正都是死,不如死得有骨氣點,至少能保護老伴。
他的話像是一道驚雷,炸醒了慌亂的百姓。一個賣肉的屠夫,手裡拿着剔骨刀,大聲喊道:“李老三說得對!咱們涼州人不是孬種!那些悍匪和妖怪想殺咱們,咱們就跟他們拼了!”他說着,就朝着城頭的方向跑,手裡的剔骨刀在陽光下閃着寒光。
有了第一個人,就有第二個。一個織錦坊的女工,手裡拿着剪刀,也跟着往城頭跑;一個教書先生,雖然手無縛雞之力,卻也撿起地上的木棍,大聲喊道:“保衛涼州!保衛家園!”
越來越多的百姓拿起了農具――鋤頭、鐮刀、菜刀、木棍,甚至還有人拿着紡車的錠子,朝着城頭湧去。他們臉上沒有守軍的怯懦,隻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。李老三跑在最前面,看到一個守軍正想往下跳,他一把抓住對方的胳膊,怒吼道:“你他娘的還是不是涼州人?城裡有你的家人,有你的鄉親,你就這麼丢下他們跑了?”
那個守軍被他吼得愣住了,看着周圍湧來的百姓――有他認識的鄰居張大媽,有賣給他菜的李老漢,還有教他兒子讀書的王先生。他們手裡拿着簡陋的武器,卻比自己更勇敢。他臉上一陣發燙,猛地抹掉眼淚,撿起地上的長槍,重新站到城頭上:“我不跑了!我跟你們一起守!”
城頭上的守軍看到百姓都來幫忙,原本低落的士氣忽然漲了起來。阿牛也站了起來,撿起地上的弓箭,雖然手還是在抖,卻死死盯着城外的悍匪。老趙拍了拍他的肩膀,眼裡露出一絲欣慰:“好小子,這才像話!”
蘇明看着湧來的百姓,心裡五味雜陳。他原本以為這場仗會很順利,柳林的金屬傀儡一出現,城裡的人就會投降,可他沒想到,這些平時被官府欺壓的百姓,竟然有這麼強的骨氣。他握緊了手裡的長劍,對着所有人喊道:“鄉親們!守軍們!咱們一起守住涼州!隻要守住今天,朝廷的援軍就會來!”
他知道自己在說謊,朝廷根本不會派援軍來,可他必須這麼說,他要給這些人希望。
可希望很快就被現實打碎了。金屬傀儡已經沖到了城頭下,它們手裡的長刀一揮,就砍斷了好幾架雲梯,上面的悍匪掉下來,有的直接被長刀劈成了兩半。緊接着,一個金屬傀儡舉起長槍,對着城頭刺了過來,長槍穿透了一個百姓的胸膛,那百姓嘴裡吐着血,卻依舊死死抓住長槍,不讓它再往前刺。
“老張!”李老三嘶吼着,舉起鋤頭朝着金屬傀儡的頭砸去。可鋤頭砸在金屬上,隻發出“當”的一聲巨響,鋤頭柄都斷了,金屬傀儡卻毫發無損。它轉頭看向李老三,紅色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,長刀一揮,就朝着李老三的脖子砍去。
“小心!”老趙撲過來,推開了李老三,自己卻被長刀砍中了肩膀。鮮血瞬間噴了出來,老趙慘叫一聲,卻依舊死死抓住金屬傀儡的長刀,對着周圍的人喊道:“快殺了它!它的關節!攻擊它的關節!”
衆人這才反應過來,紛紛朝着金屬傀儡的關節處攻擊。一個守軍舉起斧頭,對着金屬傀儡的膝蓋砍去,“咔嚓”一聲,關節處的青銅色光澤暗淡了幾分。金屬傀儡的動作頓了一下,緊接着,更多的人圍了上來,鋤頭、鐮刀、長槍一起朝着它的關節砸去。
可金屬傀儡太多了,一個倒下,另一個就補上來。它們不像人會累,不會疼,隻會不停地殺戮。城頭上的屍體越來越多,有百姓的,有守軍的,還有悍匪的。鮮血順着城磚往下流,在城下積成了一條小河,黃沙被染成了暗紅色,風一吹,滿是血腥的氣息。
阿牛看到李老三被一個金屬傀儡刺穿了肚子,李老三倒在地上,還在對着他喊:“别放棄……守住涼州……”阿牛的眼淚流了下來,他拿起弓箭,瞄準了那個金屬傀儡的眼睛,用盡全身力氣射了出去。箭射中了紅色的寶石,寶石裂開一道縫,金屬傀儡的動作停了下來。
“有效!箭射它的眼睛!”阿牛嘶吼着,又拿起一支箭。周圍的人也紛紛效仿,對着金屬傀儡的眼睛射箭。有的箭射中了,金屬傀儡就會停下來;有的沒射中,射箭的人就會被金屬傀儡的長刀砍死。
城頭上的戰鬥越來越慘烈。蘇明已經殺紅了眼,他的長劍已經卷刃了,他就用劍鞘打,用拳頭砸。他的身上到處都是傷口,鮮血浸透了他的衣服,可他依舊在戰鬥。他看到一個金屬傀儡對着一個孩子揮刀,那孩子是剛才被撞倒的婦人的兒子,才五歲大,正吓得哇哇大哭。蘇明撲過去,用身體擋住了長刀,長刀穿透了他的後背,他吐着血,卻依舊死死抱着孩子,對着婦人喊道:“快帶他走!”
婦人抱着孩子,哭着跑了。蘇明看着她的背影,嘴角露出一絲微笑,然後重重地倒在地上。
就在這時,北門的城門忽然“轟隆”一聲被撞開了。蠻族的戰士們扛着大木,終于撞開了城門,他們像潮水一樣湧進城裡,手裡的長刀不停地揮舞,見人就殺。
“城門破了!城門破了!”悍匪們歡呼着,也跟着湧進城裡。鐵柱騎着馬,第一個沖進城門,他看到一個婦人抱着孩子跑,手裡的狼牙棒一揮,就把婦人打飛了出去,孩子掉在地上,他的馬蹄一腳踩了上去,孩子的哭聲瞬間消失了。他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,對着身後的悍匪喊道:“搶!殺!把涼州城給老子翻過來!”
城裡的百姓還在抵抗,可他們手裡的農具根本不是蠻族戰士和金屬傀儡的對手。賣肉的屠夫砍死了一個蠻族戰士,卻被另一個蠻族戰士劈成了兩半;教書先生拿着木棍,對着一個悍匪的頭砸去,卻被悍匪一刀砍斷了胳膊;織錦坊的女工用剪刀刺中了一個金屬傀儡的關節,卻被金屬傀儡的長槍刺穿了胸膛。
阿牛看到老趙被一個犬妖咬斷了脖子,他瘋了一樣沖過去,用弓箭對着犬妖的眼睛射去。箭射中了,犬妖慘叫着倒下,可緊接着,一個金屬傀儡的長刀就朝着他的後背砍來。阿牛閉上眼睛,等待着死亡,可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――他睜開眼,看到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小女孩,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長刀。
那小女孩是李老三的女兒,才八歲大,之前一直躲在城牆後面,看到阿牛有危險,就跑了出來。她的身體被長刀穿透,鮮血染滿了阿牛的衣服。她看着阿牛,嘴角露出一絲微笑:“哥哥……守住……涼州……”
阿牛抱着小女孩的屍體,哭得像個孩子。他知道,涼州城守不住了。
夕陽再次落下,涼州城的旗幟倒在了地上,被鮮血和黃沙覆蓋。城裡到處都是屍體,到處都是火光,悍匪們的喊殺聲和百姓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,成了一首絕望的悲歌。
鐵柱站在刺史府的屋頂上,手裡拿着一個裝滿黃金的袋子,看着下面混亂的景象,臉上滿是得意。蠻王阿骨打和苟撼山站在他身邊,手裡也拿着搶來的珍寶。
“沒想到涼州城這麼富。”苟撼山舔了舔嘴唇,眼裡滿是貪婪,“接下來,咱們是不是該去洛陽了?”
阿骨打點點頭,獨眼盯着遠方:“等大人的命令,隻要大人下令……”
“早就想掀桌子了!”
鐵柱笑了起來,笑得格外瘋狂。風卷着黃沙,刮過城頭,帶着血腥的氣息,也帶着貪婪和野心。
涼州城的命運已經注定,而更大的風暴,才剛剛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