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時三刻，鎏金檐角的銅鈴随晨風輕響。柳林斜倚在九曲橋畔的美人靠上，玄色錦袍上金線繡的鎮北王紋在晨光中若隐若現。公孫婀娜垂手立在他身側，昨夜重塑的體質讓她面色比往日紅潤幾分，發間新插的赤金步搖随着呼吸輕輕晃動，映得司馬鸢兒腕間的羊脂玉镯愈發蒼白。

　　\"都到齊了。\"柳林掃過階下二十餘道身影，目光在戴夫人撚動佛珠的指尖稍作停留。那位素日吃齋念佛的側妃此刻正含笑道安，可袖中露出的半片黃符，卻逃不過他的天機瞳。公孫婀娜下意識往柳林身邊靠了靠，腰間新系的鎏金香囊裡，裝着昨夜他親手煉制的固魂丹。

　　司馬鸢兒端起茶盞的指尖頓了頓，茶湯裡倒映着公孫婀娜胸前若隐若現的淡金紋路。那是隻有血脈才能承載的印記，她握杯的力道驟然收緊，青瓷盞沿發出不堪重負的輕響。下方侍妾們交頭接耳的聲浪突然低下去，所有人都注意到，向來獨得恩寵的大夫人，今日竟未被允許坐在柳林身側。

　　\"今日叫你們來，\"柳林忽然開口，金瞳掃過衆人時泛起冷冽的光，\"是要立個規矩。\"公孫婀娜感覺到他袖中翻湧的魔氣，不由自主想起昨夜密室崩塌時，那滴融入她心髒的魔血。階下戴夫人的佛珠突然繃斷，菩提子滾落在青石闆上，發出清脆的聲響。

　　\"往後誰再敢動不該動的心思，\"柳林擡手輕揮，一道黑影自袖中竄出，将戴夫人腳邊的菩提子碾成齑粉，\"就别怪本王不念舊情。\"他望向司馬鸢兒時，語氣稍緩，卻更添寒意：\"夫人掌管中饋不易，但若再讓本王發現...\"

　　\"王爺說笑了。\"司馬鸢兒起身福禮，廣袖垂下時掩住眼底暗湧。公孫婀娜注意到她腰間的鎏金香囊換了紋樣，不再是往日的并蒂蓮，而是刺着猙獰的白虎圖騰。晨風吹過花苑，帶來遠處禅寺的鐘聲，卻吹不散階上諸位夫人面面相觑時，眼底藏着的驚惶與算計。

　　柳林站起身時，公孫婀娜清晰地聽見身後侍妾們此起彼伏的屏息聲。他伸手替她理了理歪斜的步搖，指尖劃過她耳垂時，低聲道：\"去把昨夜的桂花糕分給衆人。\"陽光落在他側臉上，将雙相的輪廓鍍上金邊，而階下衆人望着公孫婀娜轉身時飄動的裙裾，突然意識到――這個曾經默默無聞的側妃，如今已是鎮北王府裡，離那血脈最近的人。

　　時光易逝，很快就到了中午。

　　鎏金圓桌擺着十二道精緻膳食，鹿肉蒸餃的熱氣混着桂花蜜酒的甜香，卻驅不散席間凝滞的空氣。柳林執箸夾起一塊翡翠豆腐，金瞳掃過司馬鸢兒面前未動的清蒸鲈魚――她向來畏寒，卻偏要選這道性涼的菜。公孫婀娜殷勤地替衆人斟酒，琥珀色酒液落入琉璃盞時，映出戴夫人撚動新佛珠的指節泛白。

　　\"嘗嘗這個。\"柳林突然将煨了三個時辰的羊肚菌湯推到公孫婀娜面前，瓷勺碰撞聲驚得階下侍妾們紛紛擡頭。司馬鸢兒望着那碗湯裡浮着的虛影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食案邊緣的饕餮紋――那是昨夜她在密檔裡見過的禁術印記。

　　\"謝王爺。\"公孫婀娜垂眸掩住眼底波瀾，湯匙觸到唇瓣時，感受到湯中裹着的神力。這是柳林特意為她調制的補身膳食，每一味藥材都經過他親手煉化。戴夫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，佛珠斷落的聲響裡，公孫婀娜看見她咳出的帕子上沾着星點黑血――那是服用陰魂散的征兆。

　　\"身體不适？\"柳林的聲音帶着恰到好處的關切，卻在戴夫人擡頭時，眼底閃過一絲冷意。公孫婀娜留意到司馬鸢兒的筷子輕輕敲了敲碗沿，這是她慣用的暗号，暗示暗處的影衛準備行動。席間不知哪位侍妾的镯子碰到了酒壺，清脆的聲響裡，公孫婀娜忽然想起昨夜柳林說的話：\"王府的和睦，從來都是殺出來的。\"

　　午宴過半，柳林忽然握住公孫婀娜的手，将一枚刻着\"鎮北\"二字的玉佩系在她腕間。翡翠觸膚生涼，卻讓她想起昨夜密室裡，他掌心傳來的溫暖。司馬鸢兒的筷子終于夾起了鲈魚，卻在入口時微微皺眉――魚腹裡竟藏着她最厭惡的姜片。

　　陽光透過雕花窗棂，在衆人臉上投下斑駁光影。公孫婀娜望着柳林與司馬鸢兒看似和睦的交談，聽着戴夫人勉強的笑談，忽然明白這頓看似平靜的午宴，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安甯。

　　當膳後甜點呈上時，她聞到了金絲燕窩裡混着的龍涎香――那是柳林獨有的氣息，也是對所有人的警示：在這鎮北王府，他的目光無處不在。

　　日頭斜照在鎏金食案上，蒸騰的熱氣裡，十二道珍馐美馔泛着誘人光澤。柳林慢條斯理地用着膳，餘光瞥見公孫婀娜小心翼翼替他布菜，腕間新系的玉佩随着動作輕晃。司馬鸢兒垂眸啜茶，戴夫人撚動佛珠的指節發白，下方侍妾們交頭接耳，目光在公孫婀娜身上來回打轉。

　　就在這看似和睦的氛圍中，兩個身着勁裝的侍妾突然起身。她們皆是幽州武學世家出身，發間狼形銀飾昭示着不凡身份，合一境界大圓滿的氣息若隐若現。其中一人盈盈福身，話裡卻帶着刺：\"王爺整日操勞軍政，我們做妾室的，理當分憂解悶。如今日頭尚早，不如去圍獵取樂？王爺威震北疆，定是偏愛英氣利落的女子！\"

　　話音未落，另一人便接口道：\"正是！柔柔弱弱的樣子，怕是連弓弦都拉不開，如何讨王爺歡心？\"兩人對視一眼，毫不掩飾眼底對公孫婀娜的輕蔑。

　　柳林擱下象牙箸，金瞳微微眯起。他如今疆土漸擴，雖壽元悠長，但無子嗣終究讓人心生疑慮。多子多嗣才能穩固勢力，這道理他再清楚不過。思索片刻，他緩緩點頭：\"也好，就當活動筋骨。\"

　　公孫婀娜攥緊帕子，指甲幾乎掐進掌心。司馬鸢兒轉動着腕間玉镯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；戴夫人撚動佛珠的速度加快，念珠相撞發出急促的聲響。一場後院紛争，在看似平靜的應允中，悄然拉開帷幕。

　　卯時三刻，鎏金獸首銜環的王府正門轟然洞開，三十六名玄甲侍衛手持黑幡魚貫而出，幡面繡着的鎮北王圖騰在晨風中獵獵作響。緊接着，八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踏碎滿地霜華，拉着裝飾精美的雕花馬車停在階前，車轅上鑲嵌的夜明珠在晨光中依然璀璨奪目。

　　柳林身着玄底金線繡龍紋大氅，腰間懸挂的鎏金獸首刀鞘随着步伐輕晃，金瞳掃過整裝待發的衆人。公孫婀娜一襲火紅勁裝，新換的鎏金護甲在陽光下泛着冷光，特意将長發束起，倒顯出幾分飒爽；司馬鸢兒則披着銀狐裘，暗紅騎裝勾勒出窈窕身姿，手中的鑲玉馬鞭有節奏地輕敲掌心；戴夫人素色衣衫外罩着墨色披風，念珠藏在寬大的袖中，唯有轉動的速度洩露了她的緊張。

　　兩名幽州侍妾早已按捺不住，騎着通體漆黑的戰馬擠到柳林身側。她們的馬具上裝飾着狼牙與青銅鈴铛，每一次颠簸都發出清脆聲響，仿佛在挑釁般示威。後方跟着的百名精銳暗衛隐在陰影中，腰間的彎刀與袖中的弩箭蓄勢待發，随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。

　　\"出發！\"柳林翻身上馬，十二道金黑光翼若隐若現，馬蹄踏碎晨霧的刹那，整支隊伍如同黑色洪流般奔湧而出。王府門前的石獅在隊伍經過時簌簌落下石屑，仿佛也在為這震懾人心的排場顫栗。街道兩側百姓紛紛屏息避讓，望着那漸行漸遠的隊伍，竊竊私語着鎮北王後院即将上演的風雲變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