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長歌臉上的笑意還未來得及完全褪去，那抹弧度就那樣僵在了嘴角。

　　他轉過身，瞳孔瞬間收縮，死死地盯著半空中那朵轟然炸開的煙火，以及四處散落的碎片……那是戰船破碎的模樣。

　　林長歌嘴唇微微顫抖，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一點聲音，楊奇帶領數十名天驕弟子登上戰船時的音容笑貌，與眼前那漫天碎屑、滾滾濃煙交織在一起，刺得他雙目生疼。

　　「不——」

　　終於，一聲嘶吼從他乾裂的喉嚨深處迸出，衝破了那層死寂的禁錮。

　　林長歌身形一動，衣袂獵獵作響，周身靈力瘋狂湧動，腳下的地面竟承受不住這股爆發力，咔嚓一聲裂開數道縫隙。

　　他整個人如離弦之箭，向著戰船殘骸的方向疾沖而去，帶起一道殘影，狂風在他身後呼嘯，似在為他的悲憤哀鳴。

　　他此刻滿心滿眼隻有那空中逐漸消散的碎片，他寄希望於還能有人活著。

　　「殺人者，天殿……鄭循！」

　　一個大笑之音傳遍天地，像是抒發著多年積攢胸腔的悶氣。

　　虛空裂開的縫隙逐漸合攏，鄭循的聲音逐漸消失。

　　他顯然也明白林長歌背後護道者惹不得，在一擊出手後，瞬間遠遁，快到極緻，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。

　　林長歌身軀撞入從天散落的碎片中，妄圖找到楊奇，結果一番尋找下來，天空中隻有淡淡血腥味，以及迅速掉落的殘肢斷臂。

　　哪還有人影存在？

　　東蒼學院內，大量長老、學生循聲趕來。

　　看到戰船粉碎後，他們的魂像是被一下掏空，臉色煞白，差點一個不穩栽倒在地。

　　林長歌愣住了，他已經非常努力去尋找了，可感知告訴他，楊奇以及數十名東蒼學院的天驕，一個倖存者都沒有……全軍覆沒！

　　出手之人是鄭循，他似乎還擔心別人認不出他，又主動將身份告知。

　　看得出，他這些年非常憋屈。

　　天諭院在與天王脈的對戰上一直失利，手中掌握的許多星球都被搶走不說，正面天殿還始終奈何不了林長歌。

　　除此外，天殿所丟失的萬物子母鼎也在林長歌手中！

　　這讓鄭循視作奇恥大辱！

　　但他又動不了林長歌，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不敢動，又想解氣，隻能從他身邊人下手，比如……東蒼學院！

　　楊奇不過隻是古聖境，其他那些參加比賽的天驕弟子都是古王，這等實力對鄭循而言，不過一群螻蟻，揮手即可覆滅！

　　但他身為位高權重的天殿古尊，也不可能一個一個上門去殺，一是太掉價，二是變故太多。

　　恰好百院聯動開啟，讓他找到了機會。

　　隨著這一掌下去，院長楊奇身殞，一眾挑選出來的天驕死無葬身之地……鄭循可謂是狠狠出了一口惡氣！

　　在回去的路上，鄭循哈哈大笑，越想越開心。

　　很快，他臉上的笑容被怨毒所取代，「林長歌，你還能得意多久呢，紫脈神洲前往天元神洲的通道已經打通，很快那邊天殿將會源源不斷趕過來增援，覆滅你們，還不是彈指一揮間？」

　　……

　　林長歌走回學院。

　　「長歌。」

　　「院長他……」

　　一些長老走上來，他們看到悲傷至極的林長歌，心中已經猜測到了什麼。

　　尤其最後鄭循那充滿囂張的自認話語，更是讓人心底充斥著憤怒，彷彿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他做的。

　　「天殿。」

　　「鄭循。」

　　林長歌沒有發狂，反倒是冷靜到可怕，他閉上雙眼，任由充斥殺意的情緒在心底蔓延。

　　其實雙方早已是不死不休的關係了，隻是林長歌沒想到，對方竟然會朝東蒼學院出手。

　　這些年，他已經在努力淡化東蒼學院學員這一層身份了，主要重心都放在了真龍域。

　　此舉無疑是想要給東蒼學院撇清關係、減輕壓力，然而他還是低估了鄭循的心狠手辣。

　　「林師兄，天殿此舉，這是完全沒把我們當人看！」

　　「他媽的，跟他們拼了！」

　　眾多學員圍上來，各個臉色憤慨，渾身都在發抖。

　　林長歌點頭，他神情已經有些麻木了，但心底卻翻江倒海，無窮殺意沸騰間，即將到達爆發邊緣。

　　很快，所有學員無一例外，全都聚集在了學院演武場內。

　　一眼望過去，人山人海。

　　不知不覺間，東蒼學院竟已經發展到這一地步了。

　　長老數十人，學生數千人。

　　每個人都用憤怒又不失希冀的眼神望著林長歌，他們相信，無論學院淪落到何等境地，林長歌一定能給他們帶來光明。

　　「天殿是整個九霄上界人族的領袖，也是正統的統治勢力，我本以為他們會稍微講點道義，隻要我減少與學院的來往，就能讓天殿放過他們，沒想到是我天真了。」

　　「天殿是把我們當成了敵人，不死不休的敵人。」

　　「院長對我很好，是他一手將我從乾坤大世界發掘出來，帶到了這裡，如果沒有他，也不會有我林長歌的今日。」

　　「如今他死在我面前，被天殿所殺，沒有屍體、沒有遺言……若我不能為他報仇，那我林長歌此生存活在世……還有什麼意思？」

　　林長歌一字一頓，字正腔圓，鏗鏘有力。

　　「往後，我們與天殿勢不兩立。」

　　「我給你們機會，心存畏懼者、不願廝殺者，眼下可從大門之中離開，半個時辰後，大門關閉，所有剩下來的人就都是一條心，同生死、共進退！」

　　「接下來，我會在真龍域內重建東蒼學院，你們可以將家人接過來，真龍域會照顧好你的家人，給你們提供更好的修鍊環境，讓你們沒有後顧之憂！」

　　「半個時辰後，我再看結果！」

　　林長歌豁然走向學院大門，伸手拉開。

　　隨後，他閉上眼睛，強行勒令自己不看身後眾長老、眾學生。

　　他不願強行綁架對方情感，一旦選擇留下來，未來之路會非常危險，充滿荊棘，那畢竟是要去跟天殿戰鬥。

　　但他仍然會拼盡全力去做這件事，爭取將傷亡損失降到最小！

　　身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。

　　大家似乎都在抉擇。

　　很快，有一人走上前。

　　那人步伐堅定，一步一步來到學院大門旁邊。

　　但他卻沒有離開，而是伸出手去，一左一右將院落大門關閉。

　　沒有人想走。

　　沒有一人想走。

　　「無需抉擇，更不需耗費半個時辰。」

　　那人聲音中，充沛的情感早已積攢，如今似乎是找到了宣洩口一樣，瘋狂朝外爆發出來。

　　隻聽他怒喝，「林師兄，請壯我東蒼學院！」

　　此話一出，明顯起到了帶頭作用。

　　全場數千學生，齊齊大喝。

　　「林師兄，請壯我東蒼學院！」

　　「林師兄，請壯我東蒼學院！」

　　「林師兄，請壯我……東蒼學院！！！」

　　一連三聲大吼，響徹天際、直衝霄漢。

　　其中夾雜著熱血、憤怒、對不公的控訴以及……少年意氣。

　　不就是天殿嗎？

　　你要戰，我便戰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