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膳後，駱甯伏案寫帖子，她明日要去拜訪崔大夫人，請教她臘八粥如何送、過年怎麼下禮等。

　　“明日早早送去崔家。”駱甯把帖子寫好封起來，交給尹嬷嬷。

　　尹嬷嬷道是。

　　駱甯又對桃葉說，“去告訴崔側妃，咱們這兩日要去趟崔家，叫她準備。”

　　桃葉應是，抿唇笑；秋華等人也忍不住笑。

　　“怎麼？”駱甯問。

　　“每次叫崔側妃回娘家，她宛如赴刑場。”桃葉說。

　　駱甯：“……”

　　她覺得桃葉形容很準确，也跟着笑了。

　　翌日，尹嬷嬷還沒有去崔家送帖子，崔大夫人派了人，問駱甯何時有空，她要來拜訪駱甯。

　　“今天都得空閑，請大舅母來吃午膳。”駱甯說。

　　很快，崔大夫人來了。

　　她也聽說了澄硯窦家的事。

　　知情人把這件事傳開了。

　　市井坊間羨慕窦家好運氣，能攀附上雍王妃；皇親國戚、勳貴門第對此不以為意，因為商戶投靠既不算趣聞，也不算醜聞，着實不痛不癢。

　　然而總有人關注到。

　　比如說，駱甯此舉是否惹惱太皇太後和雍王。在他們看來，駱甯本質上沒有被依仗的權勢，她自己都是借勢。

　　她身後的人，對她此舉如何看？

　　雍王是不在乎，還是覺得丢人？太皇太後呢？

　　崔大夫人登門，不僅是打聽各方态度，也是想替駱甯出謀劃策。

　　“這本是平常事。這個關頭被捅出來，才有些不妥當。若王爺和太皇太後……”

　　駱甯含笑：“大舅母别擔心。”

　　她聲音緩慢而沉穩，笑容恬柔，沒有半分擔憂，“當年若不是王爺幫忙，窦家拿不到皇商，那時候王爺就知曉了；

　　太皇太後跟前，我也一早提了此事，沒打算瞞着誰。”

　　崔大夫人輕輕舒口氣。

　　“阿甯有遠見。我隻是不太放心。”崔大夫人說，“既如此，我心安了，能好好過個年。”

　　“我本打算去拜訪大舅母。過年諸事，您得提點我。”駱甯說。

　　今年是她作為雍王妃的第一個年。

　　平常門第，婆婆如果有心栽培下一任主母，就會手把手教她如何應付過年諸事。

　　三五年後，差不多能曆練出來。

　　駱甯的婆婆估計自己都不會了解宗族過年的雜事，教不了她。

　　而一般的親王府邸，會有個經驗豐富的老嬷嬷，亦或者親王的乳母等，早年就在王府當差，順便輔佐王妃。

　　蕭懷沣身邊也沒這樣親近的人。内院資曆最老的是石媽媽，她甚至隻比駱甯早來一年。

　　其他嬷嬷，宮裡出來的，和駱甯一樣懵懂。

　　駱甯把自己的困難，和崔大夫人說了。

　　一邊是真的需要幫襯；另一邊也是“撒嬌”，抱怨說起自己的難題，拉近她與崔大夫人的距離。

　　崔大夫人果然笑起來：“你隻管問。再有什麼不懂的，我派個人過來幫你。”

　　“如此甚好。多謝大舅母。”駱甯說。

　　崔大夫人也巴不得與雍王府關系更緊密些，自然不吝啬賜教，把駱甯的問題一一解答。

　　說得很細。

　　她見駱甯恨不能用筆記下，便說，“不忙，回頭我叫管事媽媽帶了賬簿過來，那上面皆有記載。你對照着辦。

　　若是覺得禮輕了，比照我的禮再加三成即可。不必加太多。重恩是仇，要牢記。”

　　駱甯點點頭。

　　午膳時，駱甯把崔正瀾叫了過來。

　　崔正瀾那無語的表情，幾乎寫在臉上，崔大夫人當即闆起面孔。

　　“阿瀾，這些日子可在王妃跟前立規矩了？”崔大夫人問，又對駱甯說，“不可慣着她。縱得她不知天高地厚，給崔氏惹禍。”

　　崔正瀾立馬換上了無措，讷讷解釋：“我一直敬重王妃。”

　　“是，阿瀾素來知禮。崔家教得很好。”駱甯笑道。

　　崔正瀾偷偷瞄駱甯，駱甯示意她别慌。

　　崔大夫人看在眼裡，有點好奇，又有點欣慰。

　　一頓飯吃得還算愉快。

　　飯後，駱甯又留崔大夫人說話。

　　崔正瀾先躲回院子去了。

　　剛剛喝了半杯茶，二門上的丫鬟來通禀，說平陽大長公主來了。

　　駱甯忙起身迎接。

　　平陽大長公主闊步進來，瞧見崔大夫人時，微微驚訝。

　　“……阿甯，外頭說你瞞着母後和七弟接納商戶投靠，此事可是真的？”平陽問。

　　不管真假，她都要去幫駱甯說幾句話。

　　這算什麼事？

　　誰如此無聊，要算計駱甯，把這件事傳開的？

　　哪怕不是鄭家，他們也推波助瀾了。

　　駱甯笑道：“皇姐快請坐，可用過午膳了？”

　　“吃了才來的。”平陽大長公主說。

　　她難得消息靈通，午膳時候聽驸馬說起了此事，放下碗筷就趕過來了，也等不及派個人提前知會一聲。

　　駱甯不會介意的。她們是平輩的大姑姐和弟媳，不用講那麼多的客套。

　　“……大舅母也是來說此事。多謝你們想着我。”駱甯笑道。

　　她就把對大舅母說的話，跟平陽大長公主再說一遍。

　　“幸好！”公主笑道，“若因這點小事與母後、七弟相互猜疑，着實可惜。”

　　駱甯心中微動。

　　她竟沒往這方面想。

　　她和蕭懷沣都以為，放出這個消息的人，是在貶低駱甯沒見過世面，用此事攻讦她斂财，從而惹得太皇太後和雍王嫌棄她。

　　可此事在望族間很常見，市井百姓也不會太過于反感。哪怕因嫉妒而生恨，也是恨澄硯窦家有了好運氣，并非駱甯。

　　直到皇姐無意的一句話。

　　捅出這個消息的王堂堯，見駱甯把此事藏得如此深，還以為她是瞞着所有人。

　　他想要挑撥駱甯與雍王、太皇太後的關系，暗指駱甯不信任他們，不值得他們真心付出。

　　從而彼此心生罅隙。

　　“皇姐、大舅母，你們都放心，我從不隐瞞王爺和母後。”駱甯說。

　　兩人微微颔首。

　　崔大夫人就覺得，駱甯做事比她想象中更練達，将來造化無限。

　　而平陽大長公主隻盼七弟和弟妹和睦，兩家常來往，她是很喜歡駱甯的，怕駱甯吃虧。

　　兩人半下午告辭。

　　晚夕蕭懷沣回來，駱甯把這件事告訴他。

　　“……阿甯，你可願意替本王出力？澄硯窦家這件事，倒是讓我覺得，有件事你能幫得上忙。”蕭懷沣沉吟片刻後，如此問。

　　“可以，王爺要我做什麼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