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扶歌看了一眼他用手指着的那處傷口，就破了淺淺的一小道口子，幾乎都沒見流下多少的血來。
就這？
他還好意思來邀功讨賞。
孟扶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：“你要是再晚一會給我看，隻怕已經要自行愈合了。”
“小傷也是傷嘛，你可不能忘了小爺對你的救命之恩……”
聞人彧笑嘻嘻的說道，看了一眼一旁的卑微痛苦的公孫邑，竟然有了一種小人得志的感覺。
看着孟扶歌和聞人彧還能這般輕松的說話，随口的開着玩笑，公孫邑跪在地上，隻覺得自己此刻的樣子，要多狼狽，有多狼狽！
不管怎麼樣，聞人彧至少沒有觸碰到孟扶歌的底線，所以他才可以這般輕松，而他……已經到了無可原諒的地步了。
公孫邑已然羞愧到不知該如何自處。
想來，自己在扶歌的心裡，已經完全失去信任可言了，而她……也再不可能喚他霁月，陪他喝酒喝茶，與他那般随意的說話聊天了。
“扶歌……要我怎麼做，你才能原諒我？”
公孫邑頹然的放下了手裡的鞭子，然後從懷中取出了一柄鋒利的匕首，刀尖直接對準了自己，沉聲道：“扶歌，如果你真的覺得我……不可原諒，無惡不赦，罪孽深重，那麼……你動手吧……”
孟扶歌看了公孫邑一眼。
她的眼神是一片漠然的，她的眼裡也并無動容之色，甚至，一點都不覺得緊張。
“公孫邑，你不覺得，你現在再做這種舉動，未免有些太假了嗎？你不會還以為，事到如今，你再對我用這種手段，我還會上當嗎？之前你和我說，宋驚羽死了，在我面前裝可憐，用苦肉計，而我之所以會信你，并不是因為你演得真切，而是因為我願意信你！所以即便我知道你别有所圖，我也沒有把你的秘密洩露出去，可是你呢？！你利用我，欺騙我，你把我對你的信任撕碎，你害死了我深愛的人，你讓我怎麼可能原諒你！”
孟扶歌眼神冰冷地看着他，一臉無情決絕道：“你走吧，我不會殺你，但是，我也永遠不會原諒你，你若覺得我欠你太多。我可以用銀子還你人情，但除此之外，你我之間，再無情分！”
孟扶歌如此絕情的一番話，落入公孫邑的耳中，簡直比殺了他還要痛苦。
公孫邑徹底愣住，臉上的表情盡是驚愕與痛苦之色。
她難道以為，此刻的他，也是在做苦肉計？
事到如今，他都已經放下了一切尊嚴，把自己的命都交給她處置了，她卻依然覺得他是在别有所圖？試圖利用她的同情嗎？
心髒仿佛被狠狠的揪起，臉上的疼痛，比其他此刻心裡的疼痛，簡直不值得一提。
他“呵”地一聲，自嘲的笑了起來。
“歌兒……難道在你心裡，我對你……真的從來隻有算計嗎？我的真心，你就從來沒有看見過嗎？”
公孫邑抱着最後一絲希望，目光閃爍地看着孟扶歌，顫聲問道。
孟扶歌冷冷道：“這世上，不是隻有你的真心，才是真心！如果你的真心，是存在于踐踏别人真心的基礎上，那麼，你所謂的真心，就是一文不值的！别拿你的私心，來僞裝什麼真心！但凡你說一句，你做這麼多事情，意圖害宇文戟，目的純粹隻是為了權勢，為了掌控大周，與我并無關系，我也不會如此讨厭你！”
“公孫邑，你讓我覺得，選擇認識你，選擇信任你，是一件很愚蠢又可悲的事情，讓我覺得，自己又何嘗不是你的幫兇！”
說完這番話後，孟扶歌便直接轉過了身，留下了一個冰冷決絕的背影。
聞人彧站在一旁，一臉的若有所思。
其實他可以理解公孫邑，也可以理解他的那些所作所為，說來說去，就是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不擇手段。
而孟扶歌身局中，選擇不原諒，也是情有可原，完全能夠理解。
而公孫邑作為始作俑者，從一開始，就應該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會失敗，會徹底暴露，那麼為何他現在卻還要作出一副不能接受的樣子來，好好的離開不好嗎？
除非……
一個念頭剛剛閃過聞人彧的腦海之中，耳邊就突然傳來了“嗤”地一聲輕響。
公孫邑沒有任何的猶豫，直接便動手，将那枚鋒利無比的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胸口。
這一刀，是真的有些狠，鮮血一下子便湧了出來，染紅了他的衣襟。
“公孫邑！”
孟扶歌轉身離開的腳步一頓，便猛地轉身，看到他胸前那一灘血色之後，臉色果然一緊。
縱然說話時那般的冷漠決絕，可是真到了公孫邑出事的時候，她又豈能做到完全坐視不理？！
“聞人彧，快去喊大夫來！”
看着公孫邑此時狼狽而痛苦的模樣，孟扶歌簡直不能更生氣，隻恨自己剛才怎麼沒有多打他幾個巴掌，将他狠狠地打醒！
她若是真的想讓他死，大可不必他親自動手，她也會出手！
看着孟扶歌因為自己而緊張的神情，公孫邑蒼白的唇角，緩緩地勾起了一抹笑意。
還好，他的歌兒并不是完完全全的不在意他了，至少她回頭了，至少，她還是願意多看他那麼一眼……
這便夠了。
他喘息得有些急促，靠在她的臂彎之中，虛弱地道：“對不起……扶歌……是我不該算計……我後悔了……不要恨我……”
“薛楊他……還在清月閣……麻煩你告訴阿宋……讓他把清月閣賣了罷……還有他最愛的浮光酒……就藏在酒莊裡……不過貼的是最普通的三清酒标……夠他喝一輩子了……”
“閉嘴！”
孟扶歌怒罵他，咬牙怒吼道：“我不允許你死！你不是回不去北齊了嗎？我現在要你活着！我要你接替宇文戟的位置，穩住大周王朝的局勢，不讓百姓們身處水深火熱之中，我要你用你的智謀幫我守好大周王朝，幫助宇文烨成為一個真正合格的帝王，以此來謝罪！”
“扶歌……”
視線漸漸變得模糊，公孫邑最後深深地看了孟扶歌一眼，似乎是要将她的模樣，刻在自己的靈魂之中帶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