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鞭屍完還不夠。
她還記得自己被謝淩的人給淩遲,血都流盡了,放幹了,最後她肢解後的碎片殘骸被放入了簍子裡。
謝淩将這一簍子送回了許家。
她年邁的父親看見簍子裡,整整的三百六十片人肉,每一片都帶着極細的刀痕——那是男人按《大明律》裡淩遲之刑的規格,非要剜滿三百六十刀才肯罷休。
最惡趣味的是,她有幾十片肉,謝淩還專門讓人修成了蓮花的形狀,隻因許清瑤生前偷了他所畫的那幅,女子坐于蓮池邊的畫像。
謝淩還把這些“蓮花肉”種在許府的池子裡,供人觀賞,好贊頌她品性高潔如蓮。
許伯威又悲怆,他生育養育的閨女,竟然變成了簍子的一灘肉泥,哪裡還有半分嬌憨模樣?連四肢都分辨不清了!不對,甚至看出來半點兒人形樣!像極了市井裡營販的鮮豬肉!
他一下便急火攻心,暈了過去。
謝淩卻端坐在太師椅上,指尖摩挲着茶盞邊沿。
“許大人這是醉了?來人,用涼水醒醒神。”
許伯威被按在地上,頭冠都歪了,沒了半點二品朝臣的體面。
當時許清瑤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珠子,就呆在那散發着惡臭的簍子當中。
她親眼看着謝淩是如何逼着她的父親對他下跪。
許家因為夥同黨羽毒害皇後,被男人以謀反罪名抄家了。
幾代人堆積起來的财富毀于一旦。
許伯威用世間最惡毒的話咒罵着眼前這位勢位至尊的女婿。
“謝淩……你妻族皆亡,你必遭天譴!”不得好死!
謝淩放下茶盞的動作頓了頓,忽然笑了。
他翻開《大明律》新頁,朱筆在硯台裡蘸了三蘸,朱筆在“妻犯七出”條目下畫了三道重線。
對着即将被處死的許氏族人,謝淩在正堂上親手寫下了一封休妻書。
許清瑤的名字從此從族譜裡剔除。
謝淩微笑道:“今日當着許氏宗老的面,謝某按律休妻。趁各位阖眼安息前,請諸位長輩做個見證。”
“休書已成,自此刻起,許清瑤非我謝家人。我與許清瑤夫妻恩情,今日斬斷!從此陽間陰間,不相幹!”
“即便入了輪回,生生世世,我謝淩的輪回道上,也絕不讓她這等毒婦踏進一步。”
從此,他謝淩再無妻。
這一生,他隻會是一個人,他也不會繁衍子嗣,為謝家帶來一兒半女,他已經跟易書說好了。
許清瑤這位已故的前妻,本就是那位早已入土為安的女人強行賜給她的,她滿心戲弄他,就盼着看他陷入窘迫,下不來台。
他娶許清瑤的原因,也很簡單。
隻因這段姻緣是阮凝玉賜下的,既然她想見他成婚,人選也是她合意的,他便娶了。
男人好幾日夜裡未曾合眼的眸,頓時猩紅一片,殺紅了眼。
他很後悔,為什麼不在她的生前,對她問出他藏了十年之久,不曾說出口的疑問。
……
許清瑤重生回來之後。
許多個夜晚,她都夢見謝淩率領人馬,血洗許氏,緻使阖府滿門慘遭屠戮的一幕。
所以許清瑤對謝公子始終帶着一絲恐懼。
許清瑤坐在馬車裡,捏着自己的手絹。
可沒關系,……一切,都重來了。
隻要不觸動謝淩的逆鱗,她便可以跟他一直都好好的。
她是這個世上最了解他的人。
這份了解,成了她手中最有力的“武器”,所以許清瑤知道怎麼樣才會讓他對自己動心。
現在什麼都從頭再來了,她可以跟謝淩制造出許多偶遇,她和他的感情可以慢慢經營。
這輩子,她依然會是首輔夫人。
而謝淩,不會再休棄了她。
終有一日,謝淩會将她視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。
在去醉仙樓的路上,福财看見路邊有一家胡餅鋪子。
他忙拽住缰繩,對前頭的男人道:“大公子!那是表姑娘平日最愛吃的一家胡餅鋪。”
“表姑娘從前總說他家胡餅烤得外酥裡嫩,撒的芝麻比旁家多三成呢!”
青石闆路上,馬蹄聲碎。
謝淩突然夾了下馬腹,讓馬停了下來。
男人心神微動,眸子淡淡的,裡頭如同落了片花瓣,不知想起了什麼。
許清瑤在後面的馬車上,便聽到了福财響亮的聲音。
她突然攥了掌心。
須臾,她便聽見男人溫和道:“去給表姑娘包一份。”
福财喜悅道:“小的遵命!”
雖然明知道謝淩現在對阮凝玉隻有兄妹之情。
但許清瑤的心卻沉了下去,仿佛又回到了前世,丈夫十年來癡心于另一個女人。
那抹熟悉的、屬于前世的無力感又爬上了她的身心。
眼見謝淩如今歸家時,竟然還惦記着他那藏在閨閣裡的表妹,他勞累了一日,竟還想給她捎上胡餅!上輩子自己當他的妻子時,可從來沒有這樣的待遇!
胡餅的焦香混着夜露的清涼,直直鑽進她的鼻尖。
那時她總在案頭溫着燕窩粥,看他衣擺沾着夜露走過遊廊,卻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曾分給她。
許清瑤咬唇,自己絕對不能讓謝公子跟阮凝玉有太多的接觸,誰知道到時會發生什麼事!
這時,許清瑤掀開車簾,窗外市井的煙火氣頓時湧了進來。
許清瑤對着外頭的福财:“既然這麼好吃,那我也要嘗嘗,福财,你也幫我帶上一份。”
福财詫異回頭,“是!”
許清瑤又讓銀翠扶着她下馬車。
正當下面的銀翠,對她伸出胳膊時。
許清瑤卻錯開了她的手。
“小姐!”
一眨眼,許清瑤便從馬車上摔了下去,整個人直直向青石闆路跌墜。
腕間的玉镯磕在磚縫裡迸出裂紋。
很快,許清瑤感覺到自己的膝蓋被磨破了,疼得她蹙眉。
銀翠還在驚呼:“小姐!”
許清瑤蜷縮着咬住唇,這時,她顫抖着睫毛,眸裡起了霧,我見猶憐地朝着謝淩看了過去,“謝,謝公子……”
聲音如同小貓的嘤咛,又保持着世家小姐的矜持。
馬上的男人聽到動靜,素來輕淡沉靜的鳳目望了過來。
他擰了眉。
……謝公子在擔心她。
許清瑤手指微動,又故意露出了月白裙裾下滲出的血痕,在暮色下觸目又驚心。
她看見謝淩的眸色微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