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志華驚訝張望：“爸，這兒——是這兒嗎？看着像似一座王府……走錯了吧？”

　　 “沒錯。”李緣溫聲解釋：“這兒以前确實是一座貴族府邸，後來改修成這樣。小婉他們去年中秋前将這兒買下搬進來，現在是她的新家。”

　　 許志華驚詫：“買下？那得很多錢吧？”

　　 李緣點點頭：“好多萬呢。”

　　 小廖打開車門，攙扶老人家下車。

　　 許志華匆忙将買的茶酒帶上，往外頭瞥了幾眼，将袋子裡的一沓糧票和油票掏出來，悄悄塞回上衣兜裡。

　　 江婉也到了，将車停好，熱情邀請許志華進門。

　　 李緣停下腳步，轉過身來。

　　 “小婉，小林到陽城那邊了吧？有沒有跟你電話聯系？”

　　 “三天前就到了。”江婉答：“她說路上很順利，如果有時間的話，她會陪大兒子過來報到，到時再來看望您。”

　　 李緣輕笑：“順利就好。”

　　 回到主院的西廂房，小廖攙扶老人家上炕歇息。

　　 這時，宮師傅端了炖湯進來，勺了一小碗給李緣喝。

　　 “太太，中午要安排點什麼？”

　　 江婉略一思索，道：“給老人家做幾道清淡的，再安排幾樣南方菜，讓嫂子嘗嘗鮮。”

　　 宮師傅爽朗答好，回廚房忙去了。

　　 李香妹将之前曬好的被褥重新鋪上，并把老人家的熱水袋裝滿。

　　 “李師傅，這兩天倒春寒冷得很！您暖暖手，暖暖腳哈。”

　　 “謝謝。”李緣微笑答謝。

　　 江婉又吩咐：“表嫂，師傅不能受冷，炕還是燒熱乎一點。”

　　 “哎！”李香妹道：“放心，俺已經點火了，很快就暖和。”

　　 江婉看了一眼陰沉的天氣，道：“指不定晚些會有春雨。師傅，如果下雨的話，您就在屋裡吃，我讓人把飯菜端進來。”

　　 “好。”李緣點點頭。

　　 蔡姐捧了熱茶進來，一人遞了一杯。

　　 許志華打量她，答謝接過。

　　 李緣則微笑罷手：“我還得吃藥，喝不得茶。”

　　 江婉轉身拿出幾包中藥，遞給蔡山花。

　　 “蔡姐，醫生開的不僅有藥丸，還有中藥包。一天一包，兩碗半水熬成一碗藥。早上十點多一碗，下午三點多一碗。你幫着熬好，準時端來給師傅喝。”

　　 蔡山花樂呵呵道：“行！俺記住了，包俺身上。”

　　 語罷，她捧着藥包下去了。

　　 許志華看着人來了一撥又一撥，忍不住問：“師妹，他們——都是你的家人嗎？”

　　 “是廚師和保姆。”江婉答：“高高壯壯那一位是我的表嫂，在這邊幫我料理家務。”

　　 許志華暗暗驚詫！

　　 公爹能住如此寬敞漂亮的古香古色宅子，還有這麼多人服侍着——确實非常好！

　　 隻是——隻是這小師妹的夫家究竟是什麼來曆？

　　 别不是什麼大資本家或地主家庭吧？

　　 奇了怪了！

　　 老公爹怎麼會收這樣成分的徒弟？！

　　 許志華滿腹擔憂，吃過豐盛午飯後，仍有些不放心，趁着江婉去午睡，拉住李緣旁擊側敲。

　　 “爸，小師妹家……究竟是怎麼一個情況？”

　　 李緣被問得有些懵，反問：“什麼怎麼情況？”

　　 許志華眼睛示意一下外頭，壓低嗓音：“别太大聲，我是想問他們家的成分問題。如果是普通家庭，怎麼可能住得起如此奢華寬敞的院子，還能奴仆成群！”

　　 “别亂說。”李緣總算聽明白了，“她夫婿姓陸，家裡曾是轟動全國的南方首富。她公爹曾資助抗日隊伍，是非常出名的民族資本家，在南方頗有威望。”

　　 “……不是地主家庭？大資本家？”許志華問：“如今仍能這般富裕——太罕見了啊！”

　　 李緣解釋：“前些年确實家道中落，不過她夫婿非常聰明能幹，不到兩年就又東山再起。你放心，他在京都做的生意都是明面上的正經生意。而且，他在京都的人脈關系極好。這園子是老歐将軍的獨子幫他們介紹的，也是他促成的交易。另外，京都的葉家對他也極力維護幫助。葉家的年輕後輩有從商者，特意跑來跟他一塊兒合作。”

　　 “哦哦。”許志華有些不敢置信：“年紀輕輕的……竟這麼有本事！”

　　 早些時候她在主院見過陸子豪和江婉的合照，驚詫男主人竟如此年輕俊美，心裡疑惑更是重重。

　　 李緣微笑：“你在西北荒漠多年，對外界的關注不多。自恢複高考後，很多地方已經不登記個人成分。眼下要大力推進改革開放，各地都躍躍欲試，清明氛圍早已今非昔比。”

　　 “……真的嗎？”許志華低喃：“自春節那會兒過來，這邊的氣氛确實大不一樣了。”

　　 “對。”李緣溫聲：“你們平時遠離人群，後知後覺可以理解。交友隻看品性，我收徒弟也是如此。小婉非常有能力，看書看文的眼光極敏銳，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之一。我住到這邊來，不止是她這邊環境好，也有我自己的另一番打算。”

　　 “這兒确實極好！”許志華讪笑：“我和茂盛都四十多了……哪怕是辛苦熬到這個級别，也不一定能在如此繁華的地段分得上一套小房。”

　　 李緣眸光微淡，道：“不必太執着于身外物。為人民服務，最後一定能利民利己，少不了你們的好處。”

　　 許志華支吾忐忑：“爸，之前聊到分房的事……可能還得抓緊一些辦。等孩子開始放暑假，就得轉來這邊。時間上可能得讓您多費心。”

　　 “我知道的。”李緣靠在枕頭上：“我已經提過了，隻需耐心等上一陣子。”

　　 歐陽毅辦事極妥當，他既然應下了，就會盡心盡力去辦。

　　 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和能力，相信不日就能有好消息傳來。

　　 “趕不趕得及？”兒媳婦不怎麼相信。

　　 李緣點點頭：“放心，一定趕得及。”

　　 兒媳婦總算松一口氣，笑道：“爸，那就拜托您了。”

　　 “自家人，不必這般說。”李緣虛弱吐了一口氣，“讓小廖送你回去，下雨路滑難行，進出要小心點。”

　　 許志華答好，道：“那您好好休息。我如果買不到車票，後天再回。如果買得到，明天就得出發。”

　　 “嗯。”李緣眯住眼睛：“一路順風，要多注意身體。”

　　 許志華轉身要離去，看了一眼桌上的煙酒。

　　 “爸，這些……是茂盛讓我買的，說是答謝小婉師妹的薄禮。”

　　 李緣睜開眼睛，等待她繼續。

　　 許志華眼神微閃，道：“我早些時候看她家裡貌似什麼都不缺，後院甚至還養了駿馬。要不，您幫我拿給她吧……我身上帶的錢不多，買不了貴重物品。”

　　 “無妨。”李緣溫聲：“禮輕情意重，心意到就好，買什麼都行。禮物留下，我回頭幫你轉交。”

　　 許志華露出松懈笑容，道：“行！那您幫我轉交給小師妹。”

　　 語罷，她腳步匆匆離去。

　　 小廖跟老人家打了招呼，掏出車鑰匙去送人。

　　 李緣聽着兒媳婦“哒哒哒哒”的腳步聲遠去，輕輕歎了歎氣，随後閉上眼睛。

　　 “眼皮子，還是太淺了些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