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複一日。

　　漸漸進入暮夏。

　　…

　　一早，幾位主任聯合查房。

　　白冉的情況，已經有所好轉。

　　最先，是身體功能在逐步恢複，能夠正常吞咽了。

　　查房時，主任給她的胃管拔掉了。

　　叮囑護士和靜姐，“開始先給傅太太喂些水，一次少一些，不要發生嗆咳。”

　　“好的。”

　　“慢慢的，再喝點湯，剛開始，别着急，會配合營養液的輸入。”

　　“知道了，主任。”

　　接着，又給白冉做了檢查，同樣也是有見效的。

　　“傅總，傅太太的神經反射也在恢複……”

　　醫生頓了頓，想要問一問，她本人有沒有什麼感受。

　　但是，想起之前傅寒川的叮囑，就沒再多問。

　　查完房，去到外面，才詢問傅寒川。

　　“傅總，傅太太這兩天，有沒有表示過，身體會有些感覺？”

　　“？”傅寒川微怔，蹙着眉搖了搖頭。

　　暫時，還沒有。

　　還沒有麼？

　　醫生笑了下，“沒關系，神經反射已經在恢複，想必，她本人慢慢就會有感覺了。傅總，您再多注意着點，可以問一問她。”

　　“好。”傅寒川點了點頭。

　　送走醫生，傅寒川回到白冉身邊。

　　先是誇了她，微微笑着，“醫生說你好了很多，等元寶來了，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。”

　　握住她的手，貼在唇邊。

　　“你很棒！特别棒！怎麼會這麼棒？”

　　一旁，護士們和靜姐，聽着傅寒川的話，心照不宣，都忍着笑。

　　傅總這語調，哄孩子呢。

　　“……”白冉抿着唇，羞臊的皺了眉。

　　這人真是，快别誇了！

　　她有什麼棒的？明明是醫生們的功勞。

　　“冉冉。”

　　想着醫生的話，傅寒川低下頭，湊近了白冉。

　　小聲問她，“你自己，有沒有什麼感覺？任何的……”

　　頓了頓，“比如，關節彈跳，肌肉抽動之類的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白冉一怔。

　　他怎麼，這麼問？

　　難道，他……

　　見她不說話，傅寒川自然理解為，她沒什麼感覺。

　　他并不失望，反而是安慰她。

　　“沒關系，我就是順嘴問一問……是我心急了，醫生都沒問，就說明，還沒到那個階段呢。是我不好啊，我們不着急。”

　　知道了。白冉眉心輕輕攏着，眨了眨眼。

　　暗暗的，舒了口氣。

　　剛才，她還以為，傅寒川是察覺到什麼了。

　　…

　　胃管拔掉之後，白冉試飲水沒什麼問題，到了傍晚，靜姐喂了她小半碗湯，都喝了。

　　并且，沒有發生嗆咳。

　　傅寒川的喜悅，都寫在臉上了。

　　晚上，他沒讓護士和靜姐陪護。

　　冉冉拔了管子，他可以陪着她一起睡了，問過醫生，也沒有什麼問題。

　　先把白冉收拾好，傅寒川跟她交代，“我去洗澡，洗幹淨了就來陪你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白冉有些遲疑。

　　他要，和她一起睡？

　　床倒是足夠大，躺下他們兩個，是完全沒有問題。

　　但是，她畢竟是個病人，身上都是病歪歪的病氣。

　　他就，一點芥蒂沒有？

　　在她的遲疑中，傅寒川已然轉身，進了浴室。

　　浴室門關上，水聲随即響起。

　　白冉張了張嘴，“……”

　　又慢慢合上了。

　　這會兒，裡間，就隻有她自己在。

　　白天，傅寒川問她，有沒有感覺？

　　其實，她是有的。

　　關節彈跳，肌肉抽動之類，都有……隻是偶爾的一激靈，快的，就好像是錯覺。

　　這會兒，白冉抿住唇瓣，稍稍提着口氣。

　　望着自己搭在被頭上的手，集中注意力，嘗試着，動了動左手食指。

　　然後，她就看到……

　　食指動了！

　　很微弱的，向上擡了擡！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瞬時，白冉張了嘴，“啊……”

　　“！”

　　再度，白冉被自己給驚着了，剛才，她是發出聲音了嗎？

　　雖然，聲音很小。

　　但是，很明顯的，和之前用盡全力才能發出的咕哝聲，不一樣！

　　白冉腦子有瞬間的空白。

　　這意味着什麼？

　　她的确，是在好起來了？

　　醫生說的神經反射，她不懂，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，确實實實在在的！

　　浴室裡，水聲停了。

　　浴室門拉開，傅寒川穿着睡衣，出來了。

　　白冉回過神，抿住唇，慢慢的，調整好呼吸。

　　“冉冉。”傅寒川走的近了，“我好了。”

　　還不忘跟她請示下，“我上來了。”

　　脫了鞋，掀開被子，在白冉身側躺下，兩個人的氣息，迅速纏在了一起。

　　白冉吸了吸鼻子，一樣的沐浴液，他們是一樣的味道。

　　“看看康康吧？”

　　嗯。白冉眨了眨眼。

　　傅寒川躺好，拿起手機，點開了軟件。

　　這些天，白冉臨睡前，都要從監控看一看康康。

　　軟件點開，康康正醒着，保姆在給他喂奶。小嘴巴裹着奶嘴，一鼓一鼓的。

　　白冉不覺彎了唇。

　　“真可愛。”傅寒川低下頭，在她額上親了親。

　　白冉怔了怔，擡頭望着他。

　　嗯？傅寒川疑惑，“需要什麼？”

　　不是。白冉搖了搖頭，唇邊依舊挂着笑。

　　她有感覺的事，她……

　　暫時，還不想告訴他。

　　等等吧，等到真的能動，比如，能擡起胳膊，又或者，自己能坐起來。

　　不知道，還需要多久？

　　…

　　轉眼，又是一個月。

　　這期間，姜雪心從明州來了江城。

　　但是現在，她又得回去了。

　　新的學期要開始了，威廉得入學，學校那邊，也等着她過去。

　　原本，這個假期，威廉是要過來看姐姐的。

　　但哪裡料到，他自己受了傷，隻能作罷。

　　姜雪心要回去明州，自然是放不下女兒。

　　但是，好在白冉的情況，在漸漸好轉。

　　隻是，最近似乎進入了瓶頸期。

　　各項檢查，結果都是好的，神經反射也完全沒有問題。

　　但是，卻又停在了這個階段。

　　為此，醫療團隊，又組織了幾次院際會診，讨論調整治療方案。

　　傅寒川和姜雪心聽過，都沒有什麼意見。

　　這些事，他們都沒在白冉面前提。

　　他們都已經做好了‘長期’的準備，告訴她并沒有什麼用，還會影響到她的心情。

　　臨走時，姜雪心叮囑女兒，“放寬心，别給自己壓力。媽媽這就走了。過段時間，再和寒川一起回來。”

　　這麼說，是因為過段時間，他們一家，要從明州去參加盛相思的婚禮。

　　等婚禮結束，一家人，從愛爾蘭繞到江城，看望白冉，再回去明州。

　　嗯。

　　白冉微微笑着，眨了眨眼。

　　“媽媽走了，和寒川好好的啊。”

　　嗯。

　　“媽。”傅寒川在門口等着，“我送你。”

　　望着母親離去的背影，白冉動了動唇，無聲的，又合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