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媽，有本事你就把收音機摔了，你看我奶罵不罵你。”

　　俞菁華老神在在，看熱鬧似的往旁邊一站。

　　錢桂英嘔得差點沒背過去。

　　這是啥閨女呀，這是冤家！

　　“你……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，養你這麼大，一點良心都沒有，還叫你奶罵我！”

　　“我可沒叫我奶罵你，是你要摔她的寶貝收音機。你看着吧，你要是把它摔了，我奶指定不會放過你。”

　　錢桂英胸口劇烈起伏，瞪了俞菁華半晌，最後到底悻悻地把收音機擺回了原位。

　　“不用拿你奶來壓我。反正你要是考不上大學，我跟你爸誰也不會管你，你自己出去讨飯吃吧！”

　　丢下這麼一句，錢桂英怒氣沖沖地走了。

　　俞菁華撇撇嘴。

　　考什麼大學呀，她可從來沒想過考大學。

　　等高中一畢業她就要出去上班掙錢，再也不在她媽眼皮子底下受氣。

　　俞菁華把收音機重新打開，繼續聽之前的廣播。

　　濱江大學是最後一個開學的。

　　即将報到前，蘇舸所在的織布車間，為她舉辦了一場歡送會。

　　除了本車間的人外，宋盼娣和其他一些平時相熟的女工也來了。

　　令大家沒有想到的是，連主管車間生産的高副廠長都來了。

　　“小蘇同志，你是咱們廠的優秀人才，咱們廠以有你為榮呀。”

　　蘇舸謙虛道：“都是咱們廠培養的好，不然我也不會有今天的成績，得感謝廠領導的栽培。”

　　商業互吹這塊，蘇舸在行。

　　上輩子做運營，經常需要和客戶打交道，這種互吹太多了。

　　高副廠長明顯更高興了，握住蘇舸的手，使勁晃了幾下才松開。

　　“聽說，你要讀的是紡織工程專業？”

　　“對。”

　　“太好了，咱們廠可太需要你這樣的人才，畢業以後，廠裡歡迎你再回來。”

　　“我也希望能繼續回來報效廠裡，為咱們廠發光發熱。”

　　“一言為定，等你畢業那天，我一定親自去你們學校要人。”

　　蘇舸：“……”

　　她就是客套一下，廠長您真不用這麼認真。

　　高副廠長說了半天話，旁邊廠辦幹事提醒他還有一個會要開，高副廠長這才看看時間，匆匆離開了。

　　他走後，一直屏息靜氣立在旁邊的女工們，才重新喧鬧起來。

　　“哎呀，蘇舸，你畢業還能回來，可太好了。”

　　“不過到時候你肯定要去技術科或者設計科，不用下車間了。”

　　“好好學，我們等着生産你設計的床單被罩。”

　　女工們叽叽喳喳，有的言語中流露出對她能上大學的羨慕，但沒人因此嫉妒或是帶着惡意，所有人都真心實意地為蘇舸感到高興。

　　這樣的氛圍實在太好了，蘇舸忽然覺得，畢業以後再回到紡織廠也是不錯的選擇。

　　因為還要上班，歡送會很快結束了，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幹活。

　　蘇舸收拾更衣櫃裡的東西，打包準備帶走。

　　這時杜秋梅走了過來，“給，這個給你。”

　　她遞過來一個細長的藍色絨布盒子。

　　蘇舸納悶地接過來，“師傅，這是什麼呀？”

　　“你打開看看。”

　　蘇舸把絨布盒子打開，裡面赫然躺着一支英雄牌鋼筆，不是兩三塊的普通鋼筆，而是十幾塊的銥金頭高級鋼筆，筆身泛着深藍色的光澤。

　　“這個是送給我的？”

　　蘇舸驚訝道。

　　杜秋梅笑眯眯地說：“入學禮物，去了大學好好念書，不管以後分去哪個單位，都要幹出一番事業來。”

　　“師傅……”

　　蘇舸感動得不行，她沒想到杜秋梅會送自己這麼貴重的鋼筆。

　　十幾塊呀，一個月工資才幾十塊錢。

　　真的太貴了。

　　“千萬别感動到要哭，我可不想看到自己徒弟哭唧唧的。”

　　杜秋梅故意闆着臉說。

　　蘇舸知道她是不想煽情，不想弄得很難受，于是也咧嘴笑了起來。

　　“師傅您放心，我到了學校一定好好學習，千萬不會辜負您老人家的心意。”

　　還沒到四十歲就被稱為老人家的杜師傅：“……”

　　咋整，自家徒弟，慣着呗。

　　到了開學這天，一大早盛奶奶早早起來做飯。

　　蒸了肉包子，煮的小米粥。

　　家裡不差肉，春節的肉還剩下十來斤，最近天氣暖和起來，雪都開化了，肉得快點吃，不然就放壞了。

　　家裡天天吃肉，家裡所有人肚子裡油水都足足的。

　　“多吃點，晚上回來我給你們做紅燒肉吃。”

　　“姑奶，要不還是等我回來做吧。”

　　盛啟晖在一旁說。

　　電量條到達90%以後，盛啟晖廚藝大漲，做啥都很好吃，目前是全家做菜最好吃的。

　　蘇舸最喜歡吃他做的鍋包肉和紅燒肉。

　　“看情況吧，要是你回來的太晚，我就先做了。要是回來的早，你自己做。”

　　盛奶奶說。

　　蘇舸想到盛啟晖做的紅燒肉，忍不住吸溜吸溜口水。

　　三個孩子也跟着吸溜。

　　挎上書包，蘇舸和盛啟晖各自在卓卓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，随後出發去濱江大學。

　　濱江大學校門口，挂着長長的歡迎新生入學的紅色條幅。

　　來報道的新生們個個臉上洋溢着喜悅，外地學生背着行李，挎着包袱往學校裡走。

　　相比起來，盛啟晖和蘇舸這樣的本地學生就要輕松多了，輕裝上陣，隻背着一個書包。

　　邁進濱江大學的校門時，盛啟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。

　　上輩子幾次從這裡經過，每次他都忍不住看向步入校門的學生們，滿心羨慕。

　　然而那時候的他，永遠都沒有機會邁入其中。

　　盛啟晖忽地轉過頭，定定地看向蘇舸。

　　蘇舸感覺到他的視線，偏過頭來，用眼神詢問他怎麼了。

　　“媳婦，謝謝你。”

　　盛啟晖突然開口。

　　“啊？幹啥要謝我？”

　　蘇舸詫異。

　　然而盛啟晖沒有回答她，而是握住蘇舸的手，牽着她往裡走。

　　關于電量條的事太過玄乎，或許這輩子他都沒有機會告訴給蘇舸。

　　但是他會用後半輩子，好好地愛她，護她，把她放在心尖裡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