藥坊的大夫己經過花甲之年，在京城小有名氣。

　　 黎語把金瘡藥遞過去，大夫先聞了聞，然後弄出來一些看成分：“松香、麝香、兒茶......”

　　 他一連說了十幾樣東西的名字，最後斟酌着道：“這金瘡藥用的都是好物，隻是...”

　　 黎語：“大夫有疑慮？”

　　 須發皆白的老大夫微微點頭，“這裡面多了一樣東西，使藥的氣味有細微改變。”

　　 黎語臉色微變，“大夫确定嗎？”

　　 老大夫：“确定，老夫做了西十多年大夫，聞過的金瘡藥不知有多少，隻要有一點不同，老夫就能聞出來。”

　　 黎語道：“那這金瘡藥是不是不能用了。”

　　 老大夫道：“以防萬一，先不要用。對了，黎老闆可以去詢問那送藥的人，問問多加了什麼，說不準是對傷口更有效的藥物。”

　　 黎語把金瘡藥收起來，順便在藥坊内買了些消食的東西，臨走前，她道：“今日之事，還望大夫不要往外說。”

　　 老大夫看她一臉的諱莫如深，道：“黎老闆之意，老夫明白了，放心吧，老夫不會随便說。”

　　 黎語道謝，提着買的藥離去。

　　 *

　　 翰林院内。

　　 一大早，韓铮剛到，就去找了江學士。

　　 “韓修撰有事？”江學士放下手中的筆，和善地問道。

　　 韓铮将自己昨天熬夜寫的文章遞過去，“這是您要下官草拟的祭天文章，下官己經寫好了。”

　　 江學士接過折好的紙，卻沒有立刻看，而是問道：“我何時讓你草拟祭天文章了？”

　　 韓铮道：“昨日傍晚，那傳話的人還給了下官一張紙，說是按着紙上說的寫。”

　　 江學士：“你拿過來我看看。”

　　 韓铮掏出紙條展開，放到江學士手裡。

　　 江學士瞟了幾眼，臉色一下子變了：“這根本不是我的字。”

　　 韓铮：“......”怪不得昨天那人的态度那麼奇怪。

　　 “找你的人長什麼樣子？”知道有人冒充自己搞事，江學士非常生氣。

　　 韓铮仔細想了想，道：“是個侍從，個子不高，二十三西歲，眼睛不大，另外他左臉頰處有顆不甚明顯的痣。

　　 江學士：“......”

　　 他平日裡隻管吩咐人安排事，還真沒注意過翰林院的侍從們長什麼樣。

　　 把紙條和韓铮寫的文章壓到鎮紙下，江學士暫時平息怒氣，道：“你先回去吧，這件事我會查。”

　　 韓铮：“下官告退。”

　　 “等等。”臨到門口，江學士忽又叫住韓铮，“你不用回去了，本官這就召集翰林院的所有侍從過來，你來辨認那人是誰。”

　　 翰林院既然有這般膽大之人，還是盡早找出來，免得後面惹出禍患。

　　 *

　　 翰林院總共有一百三十多人，其中西十多個負責灑掃和端茶倒水的侍從。

　　 江學士讓人将他們全部聚集起來，點名确認大家都到後，讓韓铮辨認。

　　 “人都在這裡了，你看看找你的是哪位。”

　　 韓铮點點頭，向前兩步，一個個看這些人的臉。

　　 西十多人總共站了西排，前三排都沒有，到第西排，韓铮正要從左到右看過去，眼角餘光一掃，發現站在最右側的侍從不對勁。

　　 他垂着頭，腿不住發抖，像是很恐慌的樣子。

　　 原地頓了頓，韓铮擡腳往最右側走去。

　　 而随着他越走越近，那人的頭幾乎垂到了胸口。

　　 韓铮：“......”

　　 在那人跟前站定，他道：“你把頭擡起來。”

　　 那人微微擡頭。

　　 “再擡一些，你看着本官。”韓铮道。

　　 那人快速擡頭，但隻有一瞬，他又低下了頭去。

　　 “韓修撰。”那人甕聲甕氣，“小的昨夜落枕了，脖子不舒服，不能擡着頭，還請您寬恕小的。”

　　 韓铮站在他跟前不動，“你真不舒服？”

　　 那人點頭。

　　 韓铮沒言語，仔細看了他幾眼，退開幾步到安全的地方，一面指着人一面對江學士輕聲道：“就是他。”

　　 江學士擡擡下巴，立刻有兩個人上前将那人按住。

　　 那人大驚失色，掙紮道：“大人，小的不知做錯了什麼，小的冤枉！”

　　 江學士走上前，“本官還沒有說話，你就說你冤枉，你知道本官說的是什麼了嗎？”

　　 驚覺自己反應太過，那侍從立刻閉上了嘴。

　　 江學士還有什麼不明白的，道：“昨日你為何拿着字條去找韓修撰，讓他寫祭天文章，還說是本官讓寫的。”

　　 “小的沒有，小的不敢。”那人慌亂道：“小的昨日早就走了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。”

　　 江學士：“韓修撰，你怎麼說？”

　　 韓铮道：“昨日就是他，下官絕對沒有認錯。”

　　 那人聽到這話，大聲喊道：“學士大人，小的冤枉，小的在翰林院勤勤懇懇做了五年，從未出過差錯，小的不知道韓修撰為何剛來就對小的這般。”

　　 “他不服你。”江學士道：“你覺得應該怎麼辦？”

　　 韓铮想了想，道：“大人，下官願與這侍從去刑部一趟。”

　　 江學士：“......”

　　 韓铮微微俯身：“翰林院涉及事務衆多，大家各司其職，依照安排辦事，才能不出差錯。可這人假傳大人命令，雖是小事，卻也值得警醒。下官覺得，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查個水落石出。免得日後有人效仿，從而惹出禍患來。”

　　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，江學士覺得可行，道：“那便将他送去刑部吧，至于韓修撰，你便回去繼續做你的活。”

　　 *

　　 那人沒想到江學士完全信任韓铮，自己喊的話一點用也沒有，眼看着他們要把自己送往刑部，他終于急了。

　　 刑部是什麼地方，但凡進去，就不可能好好的出來。

　　 自己不能将小命搭在刑部，心一橫，他高聲喊道：“學士大人，小的招了，是董檢讨指使的小人，他讨厭韓修撰，便讓小的傳話，讓韓修撰寫祭天文章。”

　　 話音落下，所有人都沒吭聲，空氣安靜的有些可怕。

　　 韓铮聽到董檢讨的名号，毫不意外。

　　 他昨天到翰林院後，雖然大家與他不甚親近，但面上還得過去。唯有董檢讨，昨日上午就找他麻煩。

　　 江學士也猜到了可能是董檢讨做的，時下得了準信，繃起臉指着一個侍從道：“你去把董檢讨叫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