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鶴松張口拒絕了掌櫃的請求。

　　 大庭廣衆之下，他到人家店裡吃東西不給銀子，讓那些多事的禦史知道的話，免不了在皇上跟前參他一本。

　　 己經到年底了，他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。

　　 看魏鶴松不松口，掌櫃的道：“魏大人，做生意不容易，您就試吃一下吧，不然沒客人來，我這店得賠得傾家蕩産。”

　　 他說得嚴重，魏鶴松有些不忍心，道：“我今日帶的銀錢不夠，你等一等，等我明日帶了銀錢過來再吃。”

　　 掌櫃的：“這店買下來就花了不少銀子，耽誤一天，我們店裡的這些人就得挨一次東家訓斥。

　　 要不這樣，魏大人，我稍後安排夥計把我們店裡菜一樣端出來一份，您和現場的其他人一起試吃如何？”

　　 魏鶴松：“……”這倒是可以，隻是稍微試吃，便是有人想彈劾他，也沒辦法從這件事入手。

　　 *

　　 見魏鶴松神色松動，掌櫃的立刻使個眼色，不消片刻，幾個夥計端着菜走了出來，一起帶出來的還有幾雙筷子。

　　 看到菜的擺盤，圍觀的百姓躍躍欲試。

　　 依他們的家境，很難到這店中吃飯，趁着這個機會能嘗一嘗也是好的。

　　 不過大家都很規矩，知道這菜主要是給魏鶴松的，于是都沒有動，隻等魏鶴松吃完他們再嘗。

　　 給魏鶴松送菜的順序随機，但魏鶴松一眼看到了那道最獨特的開水白菜。

　　 指指被雕成了花的白菜，魏鶴松道：“這是什麼？”

　　 夥計介紹：“開水白菜，魏祭酒嘗嘗？”

　　 魏鶴松看了一會兒，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清湯。

　　 *

　　 圍觀的百姓不知這裡面的門道，覺得這道開水白菜應該最不好吃。

　　 湯沒有一點油花，白菜倒是弄得好看，但好看有什麼用，沒有肉搭配，就是普通的白菜。

　　 衆人不吭聲，隻等着魏鶴松給出不好吃的評價。

　　 然而魏鶴松嘗完，沒有做聲，而是首接試了下一道菜。

　　 下一道是文思豆腐，豆腐絲細如發，舀一口下去，鮮美非常。

　　 魏鶴松盯着豆腐看了會兒，換紅燒獅子頭。

　　 今天的獅子頭是炸的，在醬汁中悶煮後醬香西溢，酥爛入味，撥一小口吃下去，唇齒留香。

　　 之後依次是金絲蝦球，金玉滿堂，豆腐釀肉，九轉大腸，鍋包肉，糯米蒸雞翅，孔雀開屏魚。

　　 蝦球酥脆鮮甜，雞翅軟糯鮮香，豆腐釀肉肉質鮮美，鍋包肉外焦裡嫩……

　　 魏鶴松每吃一種，就停留一下，等所有的吃完，己經是一刻鐘後。

　　 所有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。

　　 有百姓忍不住問：“魏祭酒，這家的飯菜如何？”

　　 魏鶴松慢慢放下筷子，道：“極好。”

　　 “那白菜和豆腐也是？”有百姓看着開水白菜和文思豆腐，語氣中是濃濃的懷疑。

　　 魏鶴松毫不猶豫，“這兩樣最不錯。”

　　 看似樸實無華，實際上内藏乾坤，對廚子的要求極高。

　　 點評完，魏鶴松對掌櫃的道：“今日的雅間請給我留一間。”

　　 雖然貴，但這般食物，他總要帶着家人過來好好品嘗一番。

　　 *

　　 旁邊，聽到魏鶴松要在這吃，百姓們紛紛看向開水白菜。

　　 這東西有那麼好麼？

　　 莫不是魏祭酒收了這家的錢，故意那麼說的？

　　 掌櫃的看出了百姓的想法，想着自己的目的己經達成，也就不再耽誤時間，讓夥計們把筷子分給圍觀的人，讓他們輪流試吃。

　　 菜不多，是以每個人隻吃三筷子。

　　 他能讓試吃己經很不錯了，百姓們倒也沒有怨言，各自輪流着選了三樣東西試吃。

　　 因為開水白菜的湯并不多，是以前幾個一上來就先選了魏鶴松評價頗高的開水白菜，待嘗到味，發現魏鶴松所言不虛。

　　 “如何，那白菜味道怎麼樣？”後面等着試吃的問。

　　 前面的人咂咂嘴：“魏祭酒的評價沒有錯。”

　　 一聽這話，後面的人更想嘗嘗，但東西就這麼多，輪到後面時己經沒了。

　　 *

　　 後廚，黎語聽着夥計的反饋，嗯了一聲，道：“現在讓掌櫃的安排人到各處宣傳吧，就說長甯街新開了家錦玉樓，國子監的魏祭酒嘗過之後都說好。”

　　 夥計哎一聲，小跑着出去了。

　　 *

　　 畢竟是古代，消息的傳播隻靠人，是以即使有魏鶴松的評價，正午時來店裡吃飯的也沒有那麼多。

　　 但到了傍晚，天還沒黑，店裡的所有包間都坐滿了人。

　　 都是京中的達官顯貴，名流富商。

　　 錦玉樓不同于一般的酒樓，它沒有大堂，隻有包間，每一個包間都用花的名字命名。

　　 蘇先生也帶着蘇夫人和蘇逸兩口子來了，進店之前，他正好碰到與惠王關系好的官員，想到黎語對自己說的作戲，蘇先生當着對方的面說這地方東西真貴，不能常來吃。

　　 惠王一黨的官員認出了蘇逸，毫不遮掩地嗤笑一聲。

　　 這姓蘇的自視清高，不肯接受他們的招徕，今日就是他的下場。

　　 不像他們，跟着惠王，缺什麼都不缺銀子。

　　 *

　　 黎語在後廚忙碌到亥時五刻。

　　 本來他們定的是戌時末打烊。但今日打烊前有幾個禁軍結伴而來，說要吃菜。

　　 想着禁軍統領是惠王的舅舅，黎語便讓掌櫃的應了他們的要求。

　　 來的幾個看樣子不像最低等的禁軍，出手闊綽，一上來就要了店裡所有的菜。

　　 黎語和幾個廚子分别給他們做了。

　　 别的不說，店裡的幾個廚子都是勤奮型的，從莊子上回來後勤加鍛煉，做的有模有樣，今日賣出去的菜中，有許多道都是他們負責做，客人反響不錯。

　　 *

　　 禁軍吃得慢，不僅吃菜，還要喝酒。

　　 掌櫃的怕他們吃到子時，就讓黎語先走。

　　 黎語想了想，同意了。

　　 這會兒街上還有人，她出去後混在人群中容易隐藏蹤迹。

　　 這麼想着，她走到後廚的一個角落裡，挪開那邊的一口缸。

　　 缸下是台階，黑漆漆的。

　　 這正是連接隔壁院子的地道入口。

　　 讓掌櫃的把剩下的事安排好，黎語踩到台階上。

　　 地道的出口在隔壁院子的卧房，院子裡住了“一家西口”，黎語出來後，在卧房裡換了身男裝，然後假裝家裡的男主人出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