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:叙事 第346章 一脈相承...
男人沒有回應翟久的話,而是怔怔的看向遠方的窗,他眼眸漆黑,泛不起一絲波瀾。
他沒回,翟久也沒追問,而是悠閑的把玩着手中的棋子,淡淡道:“你在我身上用的手段,實在算不得高明。”
幾乎是一刹那,他擡頭看過來,眼底瞬間泛起了漣漪,像是平靜的海面突然起了波濤。
他的嘴角勾起淡笑,“那你也被騙了二十年,”
“我很奇怪....”男人面向翟久,閑閑散散的撥弄着手邊的東西,卻沒有和翟久對上視線,“二十年,你為什麼....什麼都不做。”
“明明,你也是恨他的不是嘛...”
“你針對錯了人...”
男人的手微頓,慢慢擡眸,看向翟久的眼睛。
他摩挲了一下如玉的棋子,又笑了一下:“什麼意思。”
翟久看着他。
眼前的男人,嘴角雖帶笑,但眼底幽深,像是在陰影裡潛伏的野狼,看似漫不經心,卻能在轉瞬之間咬斷獵物的喉嚨。
“你該去挑撥穆連慎,我雖然恨他,但他不變,我不會對他出手,”
“若他先棄了我們這段關系,那我會如你所願的反擊,”
翟久笑了笑,“且....一擊即中。”
男人擡手持黑子,落在棋盤上。
翟久看了眼棋盤,手持白子落下,“他不棄,我不叛...”
“經久不變...”
男人笑得越發放肆:“沒想到我竟然看錯了,你也算是個君子?”
翟久聞言輕笑起來,“我不是君子,隻是不想輸給他,這件事也是一樣。”
“原來如此...”男人垂眸看向棋盤,局面又焦灼在一起,難分勝負。
“可穆連慎又豈是能挑撥的,所以你不如直接說,你們倆的關系不會變就是了,”
翟久問:“你很了解我們...”
“确實有人很了解你們,”
“誰...”
男人忽然開口,說出一個名字:“霍天雯...”
翟久死死捏着棋子,“怪不得.”
霍天雯,霍家二女兒,曾在京市也是聲名在外的聰慧女子。
且,還曾同學過一段時間,對他們了解,也不奇怪。
男人看向翟久,“記得她?”
“記得,”
男人睫毛輕顫,眸光跟着顫動:“那就好...”
“霍家人我都認識,可卻從未見過你,你這張臉,與霍家老大霍天臨至少有五分相似,可你的年紀....比我小不了幾歲,所以也不是霍家孫子輩,”
翟久說的并不快,但字字句句中含着潛藏的直白冷冽的試探,他問:“你是誰?”
男人站起身,向前走了一步,俯下身看向翟久的眼睛。
“我是誰?”男人笑了起來,像是在為他的話而發笑。
“你不是猜到了嗎....”
翟久無奈笑起來,“倒是沒想到,霍家竟然還有你這樣的人...”
“我那樣的人?”
翟久直視他,道:“與你大哥一樣....的人。”
這人長得,與霍天臨可真像啊。
惡毒的勁,也不逞多讓。
“為何不說完,”男人微微一笑,聲音平靜無比,如同萬年堅冰,沒人知道那下頭蘊藏着可怖的瘋狂。
“惡貫滿盈,人面獸心,心狠手辣,作惡多端這些詞,我都受得。”
翟久對着他發出诘問,一字一句,“内陸的那些事,都是你所為?”
“是...”
翟久手指輕點桌面,聲音淩厲如刀刃:“拐賣、竊國、殺人、京市暗殺,都是你?”
“都是我...”
“果真,”翟久笑了起來,眼中嘲諷意味十足:“不愧是霍家人,一脈相承...”
男人眯起眼睛,狹長斂光的眼中滿是威脅,“你這麼說,不怕激怒我?要知道,這...可是我的地盤,我很輕易就能弄死你。”
最後三個字被他說的滿是戾氣。
翟久垂眸,鎮定地把棋子扔到一邊,“你不會,”
“你要真想我的命,多的是機會,你的人不是盯了我好幾天了嗎...”
男人看着他,笑了,“你說的對,我現在....确實不會對你怎麼樣。”
翟久擡眸,挑了挑眉,“為什麼?”
這一問,不是問為什麼暫時不會動他。
而是問,他為什麼要做那些惡事。
男人當然也知道他問的是什麼。
他嘴角的笑頓住,沉默良久。
為什麼?
他想起在莊家受的那些屈辱。
想起他姐遭受的一切。
他姐霍天雯。
聰慧,美麗,在京市,是那麼神采飛揚一個人,卻自絕于莊家那小小的暗室裡。
誰能想到她遭遇了什麼?
其他人他都可以不在乎,可她和小弟,是霍家他唯一在乎的兩人。
可如今都沒了...
他眼睜睜的看着霍天雯嘴角溢出鮮血。
咬舌自盡...
她那麼堅韌的一個人,若不是崩潰至極,怎會那麼決絕...
他現在每天閉眼,依舊可以夢到她當時的眼神。
痛苦、不舍、抱歉、解脫、遺憾。
遺憾什麼?
他想起她曾跟他說的小秘密。
遺憾沒有跟她惦記的人述說心中的喜歡。
還是遺憾沒有死在内陸。
男人徹底扯掉了疏冷平靜的皮囊,直面的,是隐忍了很久的冰山,徹底在一瞬間崩裂出來的刻骨仇恨和絕望。
他從棋盤下面拿出一把匕首,上面還有血迹。
匕首被男人放在棋盤上,他看着翟久,眼中情緒洶湧,牙被他咬的咯咯作響:“你又可知,我經曆了什麼?”
翟久眸光微動:“大概知道一些,”
港城人大都比較排外,他們一家人走進莊家,怕是結局都不會太好。
男人手肘撐在扶手上,手指微微抵住下巴,眼睛看向窗外,幽幽開口:“在港城,我經曆了最深刻的屈辱,失去了人生中最珍貴的一切,”
他伸出手,像是在握住什麼,接着道:“我切膚之痛的感受到,我的命運之所以悲慘,原因隻有一個。”
他擡眸看向翟久,挑了挑眉,緩聲道:“沒權...”
男人看向翟久,眼眸徒然變得幽深,褪去了平靜,就像是一隻蟄伏在黑夜裡的狼,開始亮出爪牙,“所以從那一天開始,我就奠定我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什麼,”
“我要不擇手段的,瘋狂的去追逐錢和權。”
所以他跟莊雲舒虛與委蛇一段時間,利用她對自己的迷戀,用最快的時間掌控整個莊家,并施以報複。
“然後用它們,來報複我所厭惡的一切。”
所以他安排人去内陸,利用人的貪婪,虛榮,總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,使其毀滅。
“翟久,”男人淡聲道:“如今我在港城,已不僅僅是個富商,你能奈我何...就是穆連慎他來,他能如何?”
“你錯了...”翟久眼神變得銳利十足:“你的悲慘,是因你大哥霍天臨,”
“若他不賣國,霍家在京市依舊是首屈一指的家族,”
“若你們不逃,不會淪落到港城經曆那些事,”
他們不逃,若做錯事的隻有霍天臨一人,他們的日子或許不會太好過,畢竟因為霍天臨,死了太多人。
部隊有多少人恨姓霍的,怕是數都數不過來。
可至少不會來港城受那些屈辱。
男人笑道,“或許吧...”
他當然知道霍天臨是千古罪人。
同樣的,千古罪人的家人,在内陸怎麼能好過呢。
即使沒人遷怒,可自己内心的罪惡感,也能把自己活活壓死。
他爹,不就是這麼死的嗎。
“你說的沒錯,”男人眼中多了些東西,“都是因為霍天臨,”
他的聲音平淡,“所以,他死了...”
男人看着翟久,一個字一個字,說的平靜至極,“我親手殺了他,”
“就用這把匕首...”他把匕首拿起,随意的把玩着。
翟久看着他眼中的陰鸷和狠辣,微微蹙眉。
“何至于此,”
既然他恨霍天臨,那就證明當時的他也知道善惡,也分辨是非。
可又為何,會變成現在這樣?
翟久神色複雜的看着他問道,話音剛落,匕首便架上他的脖子。
“何至于此?哈哈哈哈....”
男人有些癫狂的笑着,眼中情緒瘋狂又洶湧。
他内心的痛苦,外人知道什麼啊。
他經曆的,誰又受得?
他到如今沒有崩潰,已是忍了常人不能忍受的一切。
翟久擰起了眉,瞳孔中湧現出了複雜的深意,卻依舊沒有恐懼。
他問:“莊家欺你辱你,你也報複了回去,為什麼要針對内陸,針對穆連慎?”
男人眯了眯眼,收回匕首,重新坐回椅子上。
樓下。
這樣的宴會,不是正常的飯局,都是事說完,喝喝酒,交交朋友,就慢慢的散了。
宴會廳的人已經逐漸離開。
可翟久依舊沒有下來,連弈開始有些坐立難安,啃着手指抖着腿,“年哥,多久了....”
連年看了下時間,眼中也多了絲擔憂。
可剛才已經試過了,幾個黑衣大漢手持槍守着樓梯,上不去三樓。
“連叔...”安珩送完最後一波賓客重新走進來,來到兩人面前。
“還沒走啊,”
連弈這時候擔心翟久,根本懶得搭理他,隻說了句:“等人,”
就接着抖自己的腿...
安珩有些驚詫的問:“那位還沒從三樓下來嗎?”
他看向一旁的老者,“安爺爺,三樓是爺爺請的客人嗎?上去問問吧,”
安叔是一直跟在安老爺子身邊的管家,當然知道三樓的是誰,頓時面露猶豫,在想用什麼話搪塞小少爺比較好。
安珩笑了笑,“那便我去,畢竟是因為我才請來的客人,我也該去問問情況,”
說着便往樓梯口走去。
安叔也急忙跟在他身後,這可是老爺子的心頭寶,不能出事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