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空獻眉心一擰，他不是仁慈之人。心慈手軟的人做不了上位者。

　　 但此刻看着眼前苟延殘喘的昭敏，到底是血肉至親。

　　 還是略有幾分不忍。

　　 當初他對司空昱倒是沒那麼多不忍，大抵是因為司空昱本來就不是父皇的孩子吧。

　　 “施然……”司空獻轉眸看了卓施然一眼。

　　 卓施然也看向他，似是一眼看出了司空獻心中遲疑。

　　 卓施然淡聲道，“你不用看我，我說了，人我是送回來給你的。”

　　 卓施然掃了一眼地上那苟延殘喘狼狽不堪的身影，“我和她的恩怨已經了結了。你想怎麼處置她，你自己決定就行，我沒有什麼意見。”

　　 “多謝。”司空獻說道。

　　 而後輕輕歎了一口氣，走上前去。

　　 瞧着似乎是打算給昭敏一個痛快。

　　 但還不等他有什麼動作，一個聲音威嚴地從身後傳來。

　　 “皇家血統，哪能這般卑微求死。”

　　 司空獻一怔，轉眸看了過去。

　　 卓施然也回眸，就看到一身明黃色帝王常服的老皇帝，正從後頭走了上來。

　　 老皇帝的狀态看起來已經好了不少。

　　 身形也絲毫沒有佝偻，脊背筆挺。

　　 此刻的他，看不出半點之前卓施然看到他在病床上虛弱的樣子。

　　 “父皇，您怎麼來了？”司空獻的聲音有些驚訝。

　　 老皇帝說道，“聽聞卓九來了，我就過來看看，遠以為你倆私會呢。”

　　 老皇帝說着，側目打量了司空獻和卓施然一眼。

　　 “沒想到是因為這個。”老皇帝的聲音裡透着幾分失望之意。

　　 卓施然像是聽出了老皇帝的失望，又像是沒有。

　　 她隻說道，“正好給司空獻把人送過來。”

　　 卓施然朝着地上的昭敏擡了擡下巴，“我和她恩怨已了，她是你們家的血脈。”

　　 “我給你們一個面子，帶回來讓你們自行處置。”

　　 卓施然這話說得半分猶豫都沒有。

　　 也就是此刻在場沒有任何外人。

　　 否則但凡有其他人在場，聽到卓施然這話，想必要驚呆了。

　　 畢竟，除了卓施然，恐怕也沒有人敢在當今皇帝和攝政王面前，說上一句"是給你們面子"了吧。

　　 老皇帝點了點頭，側目對司空獻說道，“你也别管了，是還嫌自己不夠忙呢？”

　　 老皇帝現在幾乎不管任何政務，其實早在幾年前他就已經不管了。

　　 每天和貴妃閑适太平的過日子。

　　 所有政務都落在司空獻頭上。

　　 而司空獻一直都處理得很好，自然也忙碌得很。

　　 司空獻輕輕歎了一口氣。

　　 老皇帝看了昭敏一眼，“朕會處理的，這事兒你們不用擔心了。”

　　 卓施然沒什麼意見，而司空獻對老父親的提議自然也沒什麼意見。

　　 他們再随口聊了些别的，從這密室裡出去。

　　 後來卓施然偶然得知，老皇帝沒讓昭敏死，也不讓她尋死，而且老皇帝也發現了。

　　 昭敏想尋死都難，因為尋死也是非常陰暗的心思，光是冒出這個想法，都會經受劇烈的苦楚！

　　 以老皇帝的話就是，她以前就沒有肩負過身為司空皇室的職責。

　　 公主也是享萬民之祿的，也有着應該承擔的責任。

　　 司空昭敏一直沒有承擔過職責，起碼也不能放下司空皇室的驕傲，卑微求死，是不被允許的。

　　 反正好像後來司空昭敏就一直被老皇帝軟禁着。

　　 隻不過，卓施然此刻自然不知道這些。

　　 她準備從皇宮離開，向老皇帝告别的時候。

　　 老皇帝的目光，意味深長地看着她。

　　 那意味深長的目光，讓卓施然覺得有些許不自在，但有說不出來是哪兒不自在。

　　 便問了一句，“陛下還有什麼要說的嗎？”

　　 老皇帝目光意味深長，似笑非笑。

　　 問了卓施然一句，“卓九，朕再問你一句，你真的不願與老七好？”

　　 “朕給你那些賞賜不錯吧？你若是同老七好了，什麼都是你的，比那更多的都是你的。”

　　 “父皇……”司空獻聲音都有些無奈了。

　　 他其實心裡已經釋懷了，但父皇顯然還不願意放棄。

　　 也正常，人老了就是更固執來着。

　　 老皇帝啧了一聲，“朕就是不明白，你究竟是哪裡不好了，為啥這丫頭就是瞧不上呢？”

　　 老皇帝的聲音裡，又是無奈，又是疑惑。

　　 司空獻聽得直歎氣。

　　 而卓施然倒是沒覺得老皇帝這話有沒有冒犯。

　　 她隻是思忖了片刻之後，說道，“我孩子都五歲了，陛下。您總不會讓司空家的兒郎受這個委屈吧？”

　　 老皇帝張了張嘴，又張了張嘴，愣是好半天沒發出聲音來。

　　 理智上他知道，卓施然說得沒有錯！

　　 司空皇室，有着自己的驕傲和榮耀。怎麼能讓最優秀的皇子，娶一個給别的男人生過孩子的女人？！

　　 但是除開理智上這些抹不開的尊嚴不談吧。

　　 老皇帝覺得……如果是卓施然的話，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的。

　　 司空獻歎了一口氣，“父皇，您就别為難施然了，您總提這個，她往後是來還是不來了？”

　　 要知道，卓施然現在是禦醫院的院正，要按時給老皇帝和貴妃請平安脈。

　　 老皇帝聽了之後，啧了一聲，“知道了知道了，朕不提了就是了。”

　　 卓施然聽了這話，點了點頭。

　　 但很快，又看到老皇帝眼裡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。

　　 她也懶得去深究其中究竟是什麼意味。

　　 正好司空獻說道，“施然，好了，我送你出去吧。”

　　 卓施然沒什麼意見，點頭向老皇帝告辭，“陛下，臣就先告辭了。”

　　 司空獻送她走到宮門口去，“施然，方才父皇的話，你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
　　 “我知道。”卓施然點頭。

　　 司空獻彎眸笑了笑，看着她，“我已經沒有什麼妄念，但父皇年紀大了，畢竟固執些。”

　　 “沒有關系。”卓施然看着他，“不管任何時候，你都是我的朋友，你有任何麻煩，我都會出現。”

　　 司空獻聽了這話，輕輕歎了一口氣，這歎息裡，更多的是釋然。

　　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卓施然的肩膀。

　　 就在此時，不遠處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咳嗽。

　　 警告的意味很明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