班昀繼續道，“準備進谷了，進谷之後就不能歇馬了，現在最後歇一下。”

　　 卓施然點點頭，這一路有班昀操持指揮着，很穩當，一點岔子也沒有，不愧是萬毒谷主。

　　 有她管事的時候，他懶懶散散像是一團泥。

　　 她不管了之後，他好像之前被抽掉的筋兒頓時歸位了似的，操持得非常妥當，一點問題都沒有。

　　 班昀指了指另一頭，“老莊在做吃的了，這一家子你是帶對了，廚子加兩個小工，齊活兒了。”

　　 卓施然聞言彎眸笑了。

　　 “你也來吃點兒吧，你這一路都沒怎麼吃東西，不餓？”班昀鼻子嗅了嗅，“應該還是烤肉，先前路上，廉貞他們打了兩頭鹿，先前吃了一頭了，還剩一頭。”

　　 “你怎麼不去打？”卓施然随口問了一句。

　　 班昀啧了一聲，撇了撇嘴角，“我打的哪能吃。”

　　 他是萬毒谷主，隻要動手不是毒就是蠱，打來的獵物誰敢吃？嫌活太長了麼……

　　 但讓他拎着刀去打獵，又不符合他的暴力美學，欠缺優雅。

　　 “快。”班昀催促了她一句，“不然等會兒又被他們給搶完了。”

　　 卓施然坐在馬車上沒有動，她嘴唇輕輕抿着，

　　 喉頭略略上下滑動了一下，“我……沒有什麼胃口。”

　　 “沒胃口？”班昀皺眉，“你這是要成仙了啊。”

　　 卓施然無奈笑了笑，“可能是馬車晃蕩久了吧，沒什麼胃口。”

　　 班昀忖了忖，“那我讓他們給你留點兒，你自己下車醒醒神吧，晃蕩了一路昏睡了一路，人都晃暈了，能有胃口才怪了。”

　　 卓施然笑着點點頭，看着班昀走遠，她臉上的笑容才漸漸落下了。

　　 她轉身去了馬車後頭。

　　 一手撐着馬車，彎身吐出兩口鮮血來。

　　 卓施然深吸一口氣，穩住了氣息，想要擡手擦掉自己唇邊血迹，想了想，還是拿帕子擦了之後，将染了猩紅的帕子随手收進了空間裡。

　　 她垂眸看着地面上的血迹，目光有些深沉，有些悠遠，仿佛盛着很是深重的情緒。

　　 片刻後，她輕輕用腳尖撥弄了一下地上的泥土，将那小片血迹，用塵土蓋了起來，再踩了踩，先前那些猩紅的痕迹，就再不見蹤影。

　　 一聽到是卓施然醒了，要給卓施然留吃的。

　　 原本那些侍衛們吃起東西來，跟搶似的。

　　 這會子也溫柔了不少，把最好吃的部位都給主子留了出來。

　　 班昀拎着手

　　 裡滋滋冒油的鹿腿過來的時候，就看到卓施然坐在馬車車夫坐的位置，兩條小腿垂下來，輕輕晃蕩着。

　　 彎眸沖着他笑。

　　 “喏。”班昀将手裡的鹿腿遞給她，“你不睡了吧？”

　　 “嗯，不睡了。”卓施然點頭。

　　 班昀說道，“你要是還睡個不醒的話，等到了谷裡，不管說什麼我也會讓醫官給你看看了。我倒不是不信你的醫術，隻不過，有時候就是醫者不自醫。”

　　 班昀說着撇了撇唇，側目看了她一眼，大抵是因為已經和她開誠布公談過，此刻倒也沒什麼好隐瞞的。

　　 班昀撇唇道，“真要是在我谷裡有個好歹，那個玩火的家夥哪天醒神了，第一把火就得燒死我。”

　　 他側目睨着她，“你也知道的，我一個玩蠱的，最大的天敵就是火。”

　　 卓施然聞言笑了起來，聲音倒是很乖，“知道啦，我不睡了的。”

　　 大家都吃飽喝足了之後，馬隊就繼續出發了，朝着萬毒谷裡而去。

　　 班昀因為不太放心，索性就留在了卓施然的馬車裡。

　　 不過，他也看得出來，卓施然的狀态的确還可以。

　　 神色清明，沒有什麼困倦的模樣。

　　 這讓他放心了不少，待到

　　 放心下來的時候。

　　 班昀倏然反應過來什麼，他眸子蓦地睜了一下。

　　 他眸子修長，若是蓦地睜大眼，動作就會格外突兀明顯。

　　 所以卓施然清楚看到了他的神色變化，問了句，“怎麼了？”

　　 班昀擰眉道，“今天什麼日子？”

　　 卓施然忖了忖，這陣子陽城啊雲城啊水雲宗的，都有些過糊塗了。

　　 所以還思忖了幾秒才答道，“十五。”

　　 “啧，糟了。”班昀低聲說了句，雖然聽得出來語氣裡有些麻煩，但倒沒有什麼太驚惶的意思。

　　 “嗯？有什麼麻煩？”卓施然問道。

　　 班昀說道，“進谷的路上會有些麻煩。平時也就算了，十五的話……”

　　 卓施然聞言眉心輕輕擰了擰，“該不會進谷的路上有什麼蠱蟲啊怪物之類的吧？”

　　 班昀嗯了一聲，大抵是因為他一時疏忽忘了說的緣故，所以他神色裡有不甚明顯的歉意。

　　 “不是蠱蟲。”班昀眉心也擰着，“是一種異獸，平日裡不會出現，因為谷裡濕氣很重，視線也不好。但是十五的時候，月光能夠照亮谷裡，它就會來了。”

　　 “異獸？”卓施然挑了挑眉梢。

　　 “嗯。”班昀說道，“很少見的異

　　 獸，所以有些棘手。”

　　 能讓班昀說棘手的，卓施然還覺得有些神奇，“棘手？”

　　 “與我而言吧，或者說于萬毒谷的人而言。”

　　 聽到班昀這話，卓施然大概有些明白了。

　　 “該不會，是個百毒不侵的？”

　　 “不止。”班昀有些無奈，“它的食物，是蟲。”

　　 或者說，蠱蟲更是它的最愛。

　　 卓施然一聽到這話，哪裡還會不明白班昀所說的棘手是什麼。

　　 那等于直接免疫了他的兩種技能了。

　　 真要碰上這玩意兒，這位萬毒谷主，最得心應手的蠱蟲和毒物都不能使用。

　　 要麼就隻能用上不淬毒的陰傀儡，要麼……就隻能拎着武器上去肉搏了？

　　 卓施然啧了一聲，“那對你而言還真是棘手，而且按照你覺得欠缺優雅的戰鬥方式不用的話，豈不是隻能用不淬毒的陰傀儡了？”

　　 然後，她就看到了班昀更加無奈的眼神。

　　 卓施然心說，不會吧。

　　 比這更棘手嗎？

　　 然後就聽到了班昀的聲音，“這家夥，還有着非常強的防禦力，刀槍不入的。”

　　 所以，如果是不淬毒的陰傀儡，可能都挺難的。

　　 卓施然眉心擰着，那看來，就隻能拎着刀上去肉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