卓雲旗離開之後，卓施然也沒有休息，坐在桌子前頭，伸手拿了一本賬冊過來。

　　 翻了幾頁之後，忽然就停了下來。

　　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，又将賬冊合上了。

　　 纖細的手指輕輕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和鼻梁。

　　 隻不過，按揉的動作，隻持續了幾秒鐘之後，就倏然停住了。

　　 卓施然還沒來得及擡頭，就已經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氣息。

　　 強烈，但卻并不危險。

　　 甚至在這樣的情況下，讓她有些安心的感覺。

　　 卓施然往後靠了靠，就靠進了一個溫熱的懷裡。

　　 “累壞了？”男人低沉的聲音從身後灌進耳朵裡。

　　 “……”卓施然沒有說話，隻是長長呼出了一口氣來。

　　 他修長的手指，輕輕在她的肩膀上捏了起來，按摩着。

　　 她素來強悍，鮮少對别人承認自己的疲憊。

　　 此刻似乎也一樣。

　　 而他也沒有任何強求的意思，隻是站在她的身後，給她依靠。

　　 他并不需要她在自己眼前示弱。

　　 不管什麼時候，她如果不想要示弱，他可以就這樣安靜陪在她身邊。

　　 他感覺就已經很好。

　　 卓施然隻是停頓了片刻，就低聲說了一句，“我最近，的确挺累的。”

　　 聽到這話的時候，他愣了愣，似是完全沒有想到卓施然會在自己面前示弱。

　　 但她這個舉動，似乎讓他的心情變得不錯。

　　 低沉的聲音裡都多了幾分淺淺笑意，溫熱的氣息拂在卓施然的耳邊。

　　 帶着笑意問道，“那要怎麼辦？我去把他們都殺了吧？”

　　 卓施然聽到他這話，也忍不住笑了，情緒似乎一瞬間緩和了不少。

　　 她這才轉身看向了身後的男人。

　　 他一身玄色羽衣，看起來倒是沒有什麼風塵仆仆的樣子。

　　 “什麼時候回來的？”

　　 “就剛到。”封炎答道，“直接就過來了。”

　　 卓施然點了點頭，“餓了嗎？要不要吃東西？”

　　 封炎搖頭，“龍頌的信裡說了京城的大概情況，我不太放心，所以趕回來看看你。”

　　 他在卓施然旁邊的椅子坐下，“不久留，天一亮我就得走。”

　　 卓施然聽了這話，眼睛裡閃過幾分訝異之色，“這麼趕？”

　　 卓施然轉念一想，眉心擰了擰，問道，“西臨的情況，很棘手？”

　　 封炎想了想，“以你的聰明才智，可能不算棘手，但我不如你聰明，隻能用笨方法，所以可能會麻煩一些。”

　　 卓施然聽了這話，挑了挑眉梢，“那你說來聽聽。”

　　 封炎卻不太想說，“算了吧，你都已經夠忙了。”

　　 他從龍頌信裡得知了京城的情況之後，不用親眼所見，都能猜到她有多辛苦。

　　 更何況來了之後，還看到她這滿屋子堆不下的賬冊。

　　 還有她剛才翻了幾頁賬冊之後，倏然合上，擡手按太陽穴時表情裡的淺淺疲憊。

　　 光是看着，都讓他心疼起來。

　　 他不由得想到她還在北境的時候，碰上蒼冥那麼棘手的人物和麻煩。

　　 感覺上似乎都要一副很是泰然，很是随意的模樣。

　　 現在被京城的瑣事給壓成了這樣。

　　 卓施然搖頭道，“沒有關系，動腦子的事情，不費神。”

　　 “而且，總覺得西臨的事情，說不定或多或少就和京城的事情有什麼關聯。”

　　 聽着卓施然這麼說。

　　 封炎忖了忖，就開了口，“我并不是隻身一人去到西臨。”

　　 以前的影衛他都帶去了。

　　 卓施然知道這個，而在這之前，他以前的影衛，一直都在鳳血閣裡跟着龍頌和龍源。

　　 這次封炎去西臨，自己幹脆當了土匪頭子，就是帶着一票影衛去幹的。

　　 “含光和純鈞他們，已經劫了好些個山頭了。”封炎說道，“我也有私心，想着能快些弄完，快些回來。”

　　 “所以就沒打算一個山頭一個山頭過去。”

　　 而是與影衛們兵分幾路，這樣也能動作快一點，誰知道……

　　 “我發現西臨的匪患，不管以前是不是隻是純粹的匪患，現在都已經不再純粹，其中都有了些宗門的影子。”

　　 卓施然聽着封炎這話，并不算太意外，之前從封炎的信裡就已經窺得一角。

　　 “元老會覆滅之後，各大宗門也逐漸勢微，分崩離析。他們原本的力量，會滲透到任何地方，都不算太奇怪。”卓施然說道。

　　 封炎對她這話表示認同，但他有他的顧慮，“但這對你就不很友好了。”

　　 卓施然原本想說，應該說是對我們不很友好吧？

　　 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他這話沒錯。

　　 因為封炎在意義上，已經是個被封家宣布了死亡的‘死人’了。

　　 那些前仇舊怨的家夥，真要想找一個發洩點的話，的确是大概率更會找到她。

　　 因為她在意義上就不是個‘死人’，更何況還真的活着回來了。

　　 她的勢力和關系網，在大昌更是不簡單。

　　 如果他們真的想要找人報仇撒氣，找她，的确是最合适的。

　　 但他們應該也知道她的本事，也清楚他們自己的斤兩。

　　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，他們如果真的想要找卓施然報複的話……

　　 “他們會擰成一股繩，然後找一個代表，專門來對付我，和我做對。”卓施然從封炎話裡的内容分析了出來。

　　 給出了結論。

　　 而且也已經有了完全的答案，她扯了扯嘴角，“他們代表也已經找好了啊，紫雲樓。”

　　 卓施然看向封炎，“水靜蘭母女。我與她們母女的舊怨，你應該也知道吧？”

　　 封炎看着卓施然，他點了點頭。

　　 心裡想着的卻是，他的确是知道。

　　 可是，她看起來怎麼像是也知道呢？

　　 封炎的确早有感覺，覺得卓施然那些一直遺落的，前塵過往的記憶。

　　 時有時無的。

　　 究竟是想起來了還是沒想起來，根本無從得知。

　　 有時候感覺她又想起來了，但有時候又讓人感覺，她好像依舊什麼都想不起來。

　　 封炎定定看了她片刻，卻也沒在這談正事的時刻，問這個問題。

　　 隻說道，“現在在京城，讓你頭痛的正是她們母女麼？”

　　 “的确嫌她們麻煩，但頭痛還談不上。”卓施然說道，“但聽你的這些消息，她們這形象，怎麼還有些悲壯起來了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