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章 浮生半日閑
晨光熹微,薄霧如輕紗般籠罩着北疆大地,草尖上的露珠折射出細碎的光芒。柳林和蘇清瑤并肩騎在馬上,馬蹄輕踏在蜿蜒的山道上,發出有節奏的聲響。山間的風裹挾着泥土與青草的氣息,輕輕拂過兩人的衣袂,将旅途的疲憊悄然吹散。
蘇清瑤望着眼前與那日在王府中截然不同的柳林,心中滿是疑惑。此刻的他褪去了周身的凜冽與算計,玄狐大氅換成了一襲簡潔的墨色勁裝,金黑眼眸中少了幾分鋒芒,多了一絲溫和。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身上,為他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,倒真有幾分潇灑不羁的俠客風範。
“王爺,如今北疆局勢緊張,我們這樣慢悠悠地趕路,當真沒問題嗎?”蘇清瑤終于忍不住開口,聲音中帶着一絲試探。
柳林側頭看向她,唇角勾起一抹慵懶的笑意:“急什麼?這一路風景如畫,若是錯過了,豈不可惜?再說了,有些事情,急也急不來。”他的語氣輕松随意,仿佛北疆的危機不過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鬧劇。
蘇清瑤皺了皺眉頭,眼中閃過一絲不解:“可是陰陽界……”
“陰陽界的事情,本王心裡有數。”柳林打斷了她的話,語氣雖然依舊溫和,卻隐隐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,“你且放寬心,好好享受這難得的清閑時光。”
蘇清瑤見他不願多說,也不好再追問,隻得将滿心的疑惑和擔憂壓下。她将目光投向四周的景色,隻見山巒連綿起伏,層層疊疊的綠意仿佛無邊無際。山澗的溪水潺潺流淌,在石頭上濺起晶瑩的水花,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。偶爾有幾隻鳥兒從林間掠過,留下幾聲歡快的啼鳴。不知不覺間,她緊繃的神經竟也放松了幾分。
兩人就這樣騎着馬,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。柳林說起北疆的風土人情,言語間滿是自豪與眷戀;蘇清瑤則講述着陰陽家的一些趣事,偶爾還會穿插幾個古老的傳說。随着交談的深入,蘇清瑤發現柳林并非她想象中那般冷酷無情、不可捉磨,他學識淵博,對世間萬物都有着自己獨到的見解,說起話來風趣幽默,常常逗得她忍俊不禁。
不知不覺,太陽已升至中天,熾熱的陽光灑在大地上。兩人尋了一處樹蔭下休息,柳林從馬背上取下幹糧和水囊,随意地席地而坐。蘇清瑤有些猶豫,最終還是在他對面坐下。
“嘗嘗這個。”柳林遞過來一塊烤得金黃的面餅,“這是北疆特有的風味,用羊奶和面粉烤制而成,味道還不錯。”
蘇清瑤接過面餅,輕輕咬了一口,濃郁的奶香在口中散開,面餅外酥裡嫩,口感十分獨特。“嗯,确實好吃。”她忍不住贊歎道。
柳林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,眼中閃過一絲笑意:“喜歡的話,以後本王讓廚房多做些。”
蘇清瑤微微一怔,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。她從未想過,那個在王府中高高在上、手段狠辣的鎮北王,竟會說出如此體貼的話語。她低着頭,掩飾住眼中的慌亂,輕聲說道:“多謝王爺。”
休息片刻後,兩人繼續趕路。午後的陽光漸漸變得柔和,天邊的雲彩被染成了絢麗的色彩。遠處的村落中,升起袅袅炊煙,給這幅甯靜的畫卷增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。
傍晚時分,兩人終于來到了一個繁華的城鎮。城門上方高懸着一塊匾額,上面寫着“永安鎮”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。鎮子裡人來人往,熱鬧非凡,街道兩旁店鋪林立,吆喝聲、談笑聲此起彼伏。
柳林和蘇清瑤牽着馬漫步在街道上,感受着這濃郁的生活氣息。街邊的小販們熱情地招攬着生意,有賣各種特色小吃的,有兜售精美手工藝品的,琳琅滿目,讓人目不暇接。
“想吃點什麼?”柳林轉頭問蘇清瑤。
蘇清瑤的目光被不遠處的一個攤位吸引,那裡飄來陣陣誘人的香氣。“我想去嘗嘗那個。”她指着攤位說道。
柳林順着她的目光看去,見是一個賣糖畫的攤位,攤主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,正專注地用勺子舀起融化的糖汁,在石闆上勾勒出各種精美的圖案。“好。”他微微一笑,帶着蘇清瑤走了過去。
“老人家,給我們來兩個糖畫。”柳林說道。
老人擡起頭,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:“好嘞!二位想要什麼圖案?”
蘇清瑤想了想,說道:“我要一隻鳳凰。”
“那我便要一條龍吧。”柳林接着說道。
老人點點頭,開始熟練地制作起來。隻見他手腕輕轉,糖汁如行雲流水般在石闆上流淌,不一會兒,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和一條威風凜凜的龍便呈現在眼前。
蘇清瑤接過糖畫,看着那晶瑩剔透、色彩鮮豔的鳳凰,眼中滿是歡喜。她輕輕舔了一口,甜甜的滋味在口中散開,仿佛連心情也變得甜蜜起來。
柳林看着她開心的樣子,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。他舉起手中的龍形糖畫,說道:“來,碰一個。”
蘇清瑤微微一愣,随即笑着将手中的糖畫與他的碰了一下。兩人相視一笑,這一刻,仿佛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和憂慮,隻沉浸在這簡單的快樂之中。
繼續往前走,蘇清瑤被一家繡坊吸引住了目光。繡坊的櫥窗裡展示着各種精美的繡品,有色彩斑斓的花鳥圖,有栩栩如生的人物像,每一針每一線都細膩入微,巧奪天工。
“進去看看?”柳林問道。
蘇清瑤點點頭,兩人走進繡坊。店内彌漫着淡淡的熏香,一位年輕的繡娘正在專心刺繡。見有客人進來,她擡起頭,微笑着打招呼:“二位客官,随便看看。”
蘇清瑤在店内慢慢踱步,欣賞着每一件繡品。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幅繡着并蒂蓮的屏風上,那蓮花花瓣層層疊疊,顔色由淺至深,過渡自然,仿佛真的能聞到蓮花的清香。
“喜歡?”柳林走到她身邊問道。
蘇清瑤輕輕歎了口氣:“隻是覺得這并蒂蓮象征着夫妻恩愛、美滿幸福,可惜……”她的聲音漸漸低落,想到陰陽家如今的困境,心中滿是苦澀。
柳林沉默了片刻,說道:“以後會好的。”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,仿佛帶着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。
蘇清瑤轉頭看向他,眼中閃過一絲驚訝。她從未想過,柳林會說出這樣的話。兩人的目光交彙,空氣中似乎有一絲微妙的情愫在悄然滋生。
離開繡坊後,兩人又逛了幾家店鋪,買了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兒。柳林給蘇清瑤買了一個精緻的發簪,簪頭是一朵小巧的玉蘭花,花瓣晶瑩剔透,栩栩如生。蘇清瑤将發簪别在發間,對着街邊的銅鏡照了照,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。
天色漸漸暗了下來,街道上的燈籠陸續亮起,散發着溫暖的光芒。整個城鎮被籠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暈之中,宛如夢幻般的世界。柳林和蘇清瑤找了一家客棧住下,用過晚飯後,兩人來到客棧的後院。
後院中有一個小小的池塘,池塘裡荷葉田田,幾朵荷花在月光的照耀下,顯得格外清麗脫俗。池邊有一座小亭子,兩人走上亭子,坐在石凳上,靜靜地欣賞着這美麗的夜景。
“今日過得倒也有趣。”蘇清瑤打破了沉默。
柳林望着池塘中的月色,輕聲說道:“是啊,很久沒有這樣悠閑過了。平日裡總是被各種瑣事纏身,難得有這樣的機會,能靜下心來欣賞這世間美景。”
蘇清瑤側頭看着他,月光灑在他的臉上,為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輝,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溫柔與滄桑。“王爺心中,一定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吧。”她說道。
柳林微微一怔,轉頭看向她,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。“有些事情,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。”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淡淡的疲憊,“就像這北疆的局勢,看似平靜,實則暗潮湧動。本王身為鎮北王,肩上的擔子太重了……”
蘇清瑤靜靜地聽着,她從未想過,那個在衆人眼中權勢滔天、無所不能的鎮北王,竟也有如此無奈和疲憊的一面。“那王爺為何……”她猶豫了一下,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,“為何不着急前往冰淵?”
柳林沉默了許久,才緩緩說道:“因為有些事情,需要在适當的時候去做。過早或過晚,都可能适得其反。而且……”他轉頭看向蘇清瑤,目光中帶着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,“本王也想讓你在面對冰淵的兇險之前,能有一段美好的回憶。”
蘇清瑤的心跳猛地加快,臉頰瞬間染上一抹紅暈。她低下頭,不敢與他對視,心中卻湧起一股暖流。這一刻,她突然覺得,或許柳林并不像她最初認為的那樣,隻是一個冷酷無情、精于算計的人。
夜漸深,月光愈發皎潔。柳林和蘇清瑤靜靜地坐在亭中,聽着池塘裡傳來的蛙鳴和蟲吟,感受着這難得的甯靜與美好。他們都明白,這樣的時光或許短暫,但卻足以成為他們記憶中最珍貴的片段。而前方等待着他們的冰淵之行,雖然充滿了未知和兇險,但此刻,他們願意暫時放下一切擔憂,盡情享受這偷來的浮生半日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