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 難道是真的?
暮色漫過鎮北王府飛檐,柳林書房内沉香袅袅。司馬鸢兒素白指尖在丈夫緊繃的肩頸處遊走,青玉護甲輕擦過玄色錦袍,發出細微的沙沙聲。窗外的雪光透過鲛绡窗紗,将她眼底翻湧的情緒暈染得忽明忽暗。
\"夫君,\"她的聲音裹着幾分嬌嗔,指尖卻不自覺加重力道,\"今日那道撕裂虛空的援手...倒比當年軍中的你更加威風。\"銅鏡裡,她望見柳林垂眸凝視案頭玉扳指,那是柳修羅上月得勝歸來的戰利品,此刻正泛着冷幽幽的光。
柳林喉結微動,終究沒回應。
他的思緒卻飄向記憶深處,柳修羅的一切都是他暗地裡給的,引導他去秘境,那秘境崩塌,柳修羅渾身浴血地捧着中千世界碎片跌出來,體内之力暴走如狂瀾。
自己暗戳戳的耗費三枚九轉續命丹才将少年從鬼門關拉回,又以妖鎮族秘法重塑經脈,那些日夜都浸在刺鼻的藥香與少年壓抑的痛呼聲裡。
\"不過是個吞噬殘渣的野種。\"司馬鸢兒忽然冷笑,指尖劃過柳林後頸凸起的舊疤,那是早年征戰時留下的傷,\"就算血脈再特殊,終究是無根之萍。\"她俯身時,鬓邊珍珠步搖晃出細碎光影,正落在案頭攤開的北疆布防圖上,\"就算是夫君和公孫婀娜有了子嗣,妾身都能認可,但他不行……\"
\"夠了。\"柳林終于開口,聲線冷得像淬了冰。他揮袖震落案上茶盞,青瓷碎裂聲驚得司馬鸢兒後退半步。
月光掠過他眼底翻湧的暗芒,恍惚間竟與白日裡撕裂空間時的威壓如出一轍,\"朝廷派來的暗探已在城外紮營,南疆巫教的使者三日前抵達甘郡――你以為,我養條惡犬是為了看家?\"
司馬鸢兒臉色驟變,這才看清丈夫眼底深埋的算計。記憶突然翻湧,想起柳修羅初入王府時,不過是個縮在馬車角落的瘦弱少年,卻在某個深夜,被柳林親自領進密室。那時她隔着門縫窺見,丈夫将一枚刻滿符文的玉簡按在少年眉心,燭火搖曳間,少年瞳孔裡閃過的金芒竟與柳林如出一轍。
\"這些日子讓後院安穩點。\"柳林拾起玉扳指摩挲,指腹撫過上面的血沁紋路,\"從今日起,王府上下都要記住――柳修羅,是我的義子,都要給他三分薄面!\"
他起身時帶起一陣勁風,将燭火盡數撲滅,黑暗中唯有窗外雪光映着他嘴角揚起的弧度,那弧度冰冷得如同北疆終年不化的冰川。
司馬鸢兒踩着鋪了厚厚貂絨的青磚回房,鎏金獸首燭台上的火焰明明滅滅,将她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破碎。
紫檀木屏風後,老太監佝偻的身影從陰影中緩緩浮現,像片風幹的枯葉,連呼吸聲都輕得近乎詭異。
\"公主殿下。\"老太監的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,他枯瘦如柴的手指蜷曲着,指甲縫裡還沾着暗紅的血痂,\"柳修羅...\"話未說完,司馬鸢兒突然擡手,青玉護甲擦着他耳畔重重砸在屏風上,震得孔雀藍的掐絲琺琅花紋簌簌剝落。
\"噤聲!\"她壓低聲音,眼角的珍珠淚墜随着劇烈的動作晃出冷光。窗外寒風卷着雪粒撲在窗棂上,發出細碎的刮擦聲,倒像是無數雙爪子在撓動。司馬鸢兒盯着老太監頭頂稀疏的白發,想起幼時在皇宮裡,父皇總愛摸着她的頭說\"鸢兒将來定是最尊貴的公主\",而如今,她卻要在這北疆王府裡與傀儡、算計周旋。
\"王爺的心思豈是你能揣測的?\"她緩緩轉身,鎏金護甲劃過銅鏡,映出她眼底翻湧的恨意,\"柳修羅是義子,而且頗為被鎮北王看中...\"話音戛然而止,她忽然想起白日裡柳林撕裂空間時的威嚴,那道金黑交織的手臂,竟與多年前初見時,他那威風八面的模樣。指甲深深掐進掌心,血腥味在齒間散開,她才找回一絲清醒。
老太監卻像是讀懂了她未盡的話語,渾濁的眼珠突然發亮:\"原來如此...那柳林是練功出岔子了?生不出孩子?\"他佝偻的脊背突然挺直,幹枯的手掌在空中虛抓,\"公主殿下,要不要老奴...\"
\"夠了!\"司馬鸢兒猛地轉身,廣袖掃落案上的胭脂盒,丹砂紅的粉末如血霧般炸開,\"記住,在王府裡,你什麼都沒聽到。\"她盯着老太監後退時撞翻的青瓷瓶,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冷芒,恍惚間竟像是柳林看柳修羅時,眼底那抹隐秘的算計。
等老太監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,司馬鸢兒對着銅鏡卸下珠钗,三千青絲如瀑垂落。鏡中人眼角已有細紋,哪裡還是當年皇宮裡那個驕縱的公主?\"女人出嫁從夫...\"她對着鏡中的自己喃喃,指甲在臉頰上劃出淺淺血痕,\"父皇,您教我的生存之道,女兒豈會忘記?\"
\"來人,備香湯。\"她突然揚聲,鎏金護甲敲在妝奁上發出清脆聲響。丫鬟匆匆而入時,她望着窗外初升的冷月,突然又補了句:\"去請公孫夫人過來,就說...王爺今夜歇在我這兒。\"銅鏡裡,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映着窗外紛飛的大雪,竟比北疆的寒霜還要冷冽。
身影,出現在室内,正是柳林。
氤氲水汽裹着玫瑰精油的甜膩在寝殿彌漫,鎏金浴桶邊緣凝着細密水珠,倒映着搖曳的燭火。司馬鸢兒跪坐在湘妃竹榻上,指尖捏着浸了熱水的鲛绡帕,望着屏風後緩步走來的柳林。他玄色中衣松垮地挂在肩頭,露出鎖骨處猙獰的舊疤,發梢滴落的水珠順着肌理滑入衣襟。
\"王爺。\"公孫婀娜跪行至浴桶旁,墨色長發如瀑垂落,半露的酥胸在水汽中泛着柔光。她捧起一瓢溫水,腕間銀鈴輕響,\"妾身替您擦背可好?\"話音未落,司馬鸢兒突然将鲛绡帕甩在妝奁上,翡翠胭脂盒被震得跳起,丹砂紅的粉末簌簌落在她月白色裙裾。
柳林擡眼掃過兩人,目光如刀切開凝滞的空氣。他踏入浴桶時,水花濺起的聲響驚得公孫婀娜一顫,手中銅瓢險些脫手。司馬鸢兒卻忽然輕笑出聲,蓮步輕移至桶邊,鎏金護甲劃過柳林緊繃的肩線:\"王爺今日撕裂空間,可累着了?\"她俯身時,珍珠耳墜幾乎要觸到水面,\"不如讓妾身...\"
\"夠了。\"柳林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帶着薄怒,水面驟然翻湧。公孫婀娜慌忙低頭,卻瞥見柳林鎖骨處的疤痕正在發燙,暗紅紋路如活物般蜿蜒――那是使用秘法的後遺症。司馬鸢兒被甩開的瞬間,發間玉簪墜入水中,驚起滿池碎金。
夜風突然卷開窗紗,雪粒撲在滾燙的窗棂上化作白霧。柳林閉眼靠在浴桶邊緣,水珠順着喉結滾落。公孫婀娜顫抖着将沾了名貴藥材的軟布按在他背上,卻聽見頭頂傳來壓抑的悶哼。司馬鸢兒望着他緊繃的脊背,突然想起白日裡那道金黑交織的手臂,此刻近在咫尺的溫度,竟比撕裂空間時的威壓更讓她心悸。
\"明日...\"柳林的聲音混着水汽,\"青州刺史和冀州刺史的女兒要嫁過來,你們兩個安排安排。\"公孫婀娜手中軟布猛地收緊,司馬鸢兒卻笑出聲來,指尖撫過柳林後頸凸起的舊傷:\"這是好事兒……\"她湊近時,玫瑰香氣裹着危險的甜膩,\"我們肯定會好好照顧那兩個妹妹的……\"
\"嗯!\"柳林霍然起身,水花潑得滿室皆是。公孫婀娜吓得跌坐在地,司馬鸢兒卻不躲不閃,任由水珠順着臉頰滑落。
月光透過窗紗灑在三人身上,将糾纏的影子投在雕花牆壁,恍若一幅猙獰的畫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