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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37章  暗影中的窺見與破碎的信任,最後的饋贈、别

最狂邪醫 7961 2025-09-03 04:59

  時間在死寂中流淌,唯有鳳瑤壓抑的啜泣如同受傷幼獸的嗚咽,斷斷續續地從厚重的錦緞下傳出,在空曠破敗的暖閣内顯得格外凄涼。

  蕭雪衣站在門外,冰冷的石磚寒意透過薄薄的鞋底直抵心尖。她看着李辰安消失的方向,那孤絕的背影如同烙印,灼燒着她的靈魂。

  憤怒的餘燼仍在胸腔裡噼啪作響,羞恥的藤蔓纏繞着她的四肢百骸,但另一種更深沉、更複雜的情緒,卻如同破冰的暗流,開始艱難地湧動。

  他最後那句“毒已解”。

  冰冷的三個字,卻像一把鑰匙,撬動了她被憤怒和痛苦封鎖的理智。

  母後那虛弱的身軀,絕非尋常傷勢,帶着濃烈的邪異氣息殘留。

  空氣中散不去的那股令人作嘔的陰冷穢氣。與長樂宮之前爆發的恐怖波動同源。

  母後剛才的狀态……那痛苦與渴求交織的扭曲神情……絕非正常,更像是一種瀕死的掙紮與沉淪。

  難道……辰安哥哥真的是在……解毒?用這種……方式?

  這個念頭讓她渾身顫抖,胃裡一陣翻江倒海。即使是為了救命,這種方式……對她而言,依然是難以承受的背叛與亵渎。可是……如果母後真的被邪物附體,危在旦夕……

  錦緞下的啜泣聲漸漸低弱下去,變成一種近乎絕望的、無聲的抽噎。

  蕭雪衣的心,被狠狠揪了一下。

  那是她的母後啊。無論她與辰安哥哥之間發生了什麼,她終究是生她養她的人。此刻,她像個被徹底打碎的精美瓷器,裹在沾滿灰塵的破布裡,在剛剛經曆非人折磨的廢墟中,獨自舔舐着身與心的雙重創傷。

  一股遲來的、尖銳的心疼,壓過了部分憤怒。她深吸一口氣,冰冷而渾濁的空氣刺痛了她的肺腑,卻也讓她混亂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一些。她不能就這樣離開。也不能帶着滿腔的質問和怒火沖進去。

  她需要……一個答案。

  蕭雪衣輕輕推開了那扇歪斜的月洞門,動作很輕,仿佛怕驚擾了什麼。房間裡燭光昏暗,塵土在光柱中飛舞。她一步步走向角落那堆錦緞,腳步沉重。

  錦緞下的人似乎察覺到了動靜,猛地一僵,啜泣聲戛然而止。那團錦緞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。

  蕭雪衣在距離幾步遠的地方停下,看着那團瑟瑟發抖的錦緞,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,一時竟發不出聲音。半晌,她才聽到自己幹澀而嘶啞的聲音響起,帶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:

  “母後……”

  錦緞的顫抖更加劇烈。裡面傳來一聲極力壓抑的、破碎的嗚咽。

  “他……走了?”鳳瑤的聲音悶悶地從錦緞下傳出,帶着濃重的鼻音和無法掩飾的絕望與羞恥。

  “嗯。”蕭雪衣應了一聲,聲音依舊幹澀。她不知道該說什麼,質問?安慰?都顯得如此蒼白和不合時宜。她隻是站在那裡,看着那團象征着母後此刻所有狼狽與不堪的遮蓋物,心亂如麻。

  沉默再次降臨,比之前更加沉重,壓得人喘不過氣。

  許久,錦緞的邊緣被一隻蒼白、布滿青紫指痕的手顫抖着掀開了一角。鳳瑤那張慘白如紙、淚痕交錯、卻依舊難掩傾城之色的臉露了出來。她的眼睛紅腫不堪,眼神渙散而空洞,如同失去了所有生氣的琉璃珠子。

  她不敢看蕭雪衣,目光躲閃着,最終死死盯着地面的一處裂痕,仿佛要将自己埋進去。

  “雪衣……”鳳瑤的聲音沙啞得厲害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紙上磨過,“你……都看見了?”問出這句話,仿佛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,巨大的羞恥感讓她瞬間再次淚如泉湧。

  蕭雪衣的心被狠狠刺中。她看着母後此刻的模樣,所有的質問和憤怒似乎都失去了力量。她緩緩地點了點頭,聲音艱澀:“是……我看見了。”

  “啊!”鳳瑤發出一聲短促的悲鳴,猛地将臉埋進錦緞裡,肩膀劇烈地聳動着,壓抑的哭聲再次響起,充滿了無盡的絕望和自我厭棄,“對不起……雪衣……母後對不起你……母後……母後是個不知廉恥的人……母後該死……你殺了我吧……殺了我……”

  她語無倫次,字字泣血,那深入骨髓的愧疚和自我否定,讓蕭雪衣的淚水也再次奪眶而出。

  “不是的!母後!”蕭雪衣再也忍不住,猛地蹲下身,不顧錦緞上的灰塵和污迹,伸出雙臂,隔着厚厚的布料,緊緊抱住了那具劇烈顫抖、冰冷而脆弱的身體。“不是你的錯!不是!”

  感受到女兒的擁抱,鳳瑤的身體猛地一僵,随即爆發出更大的悲恸。

  她反手死死抓住蕭雪衣的手臂,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皮肉裡,仿佛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。“是我的錯!都是我的錯!是我被邪物侵蝕……是我修煉了那該死的魔功……引來了那域外邪魔!它……它占據了我的意識……它想奪舍我……它想害辰安……它想毀了一切!”

  她斷斷續續地、颠三倒四地哭訴着,将邪物附體、操縱她引誘李辰安、試圖奪舍吞噬、最終引爆穢池反撲的一切和盤托出。

  “……它死了……被辰安用……用真龍之力徹底滅殺了……可它在最後……給我下了最陰毒的穢毒……是……是那種……那種毒……”鳳瑤的聲音透着極緻的羞恥和痛苦,“辰安他……是為了救我……用針法逼出了主毒……可那銀毒……唯有……唯有……否則我必死無疑……神魂俱滅……雪衣……母後不想死……母後舍不得你……可母後更沒臉見你……母後……”

  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,終于徹底沖垮了蕭雪衣心中最後一絲疑慮和憤怒的堤壩。

  原來如此!原來那恐怖的戰鬥是為了誅殺邪魔!原來辰安哥哥那冰冷而精準的動作,真的是在……救命!原來母後……承受了如此非人的折磨與屈辱!

  巨大的震撼與後怕席卷了她。她不敢想象,如果沒有李辰安,母後此刻會是什麼樣子?一具被邪魔徹底吞噬的行屍走肉?還是一灘被穢毒腐蝕的膿血?而辰安哥哥……他承受着怎樣的壓力?在那種情形下,他選擇了最直接、也最……犧牲的方式救人,卻被她誤解、怨恨……

  愧疚如同藤蔓般纏繞上蕭雪衣的心。她抱緊了懷中顫抖不止的母親,聲音哽咽卻無比清晰:“母後,别說了!我明白了!我都明白了!不是你的錯!你也是受害者!是辰安哥哥救了你!我不怪你!真的不怪你!”

  “雪衣……”鳳瑤擡起頭,淚眼婆娑地看着女兒,眼中透着難以置信的脆弱和一絲微弱的希冀,“你……真的不怪我?不恨我?我……我和他……”

  “不恨!”蕭雪衣斬釘截鐵地回答,淚水滑落,滴在鳳瑤冰冷的手背上,“我心疼您,母後!您受苦了!那不是您!那是邪魔的罪孽!辰安哥哥……他隻是在做他必須做的事情!用他的方式……保護了您!”

  她擦去鳳瑤臉上的淚水,動作輕柔而堅定:“都過去了,母後。邪魔死了,毒解了,您活下來了。這就夠了!其他的……都不重要了!”她刻意忽略了心底那絲細微的、難以言說的酸澀。此刻,她隻想安撫眼前這個被徹底擊垮、傷痕累累的母親。

  “雪衣……我的女兒……”鳳瑤再也抑制不住,反手緊緊抱住蕭雪衣,将臉深深埋在她的頸窩,像個無助的孩子般放聲痛哭起來。這一次的哭泣,不再是絕望和羞恥,而是宣洩着劫後餘生的巨大恐懼、被理解的巨大委屈,以及失而複得的、對女兒懷抱的無限眷戀。

  蕭雪衣也緊緊回抱着母親,淚水無聲流淌。母女倆在這片象征着毀滅與重生的廢墟角落裡,在厚重的錦緞包裹下,緊緊相擁。血緣的紐帶,在這一刻壓倒了所有屈辱、猜疑和倫理的藩籬。她們共同經曆了生死,共同承受了難以言說的痛苦,此刻的擁抱,是兩顆破碎心靈相互慰藉的唯一港灣。

  蕭雪衣一邊輕拍着鳳瑤的後背,一邊用自己并不寬厚的肩膀支撐着她搖搖欲墜的身體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母後身體的冰冷和虛弱,那毒雖解,但邪魔的侵蝕、穢毒的殘留、本源的重創,都讓鳳瑤如同風中的殘燭。

  “母後,您傷得很重,需要立刻醫治。”蕭雪衣的聲音恢複了屬于女帝的沉穩,“夜枭!”

  “臣在!”一直守在廢墟外圍、如同雕塑般的女影衛統領瞬間出現在門外,單膝跪地,頭深深低下,目光隻看着地面。

  “立刻傳召太醫院正!帶最好的傷藥、固本培元的丹藥!封鎖消息,任何人不得洩露長樂宮發生的一切!違者,誅九族!”蕭雪衣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儀,“準備暖轎,小心護送太後回……回紫宸殿偏殿靜養!”

  “遵旨!”夜枭領命,身影無聲退下。

  “雪衣……辰安他……”鳳瑤虛弱地擡起頭,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,有愧疚,有感激,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無法厘清的茫然。

  蕭雪衣的眼神微微一黯,随即堅定道:“辰安哥哥的事……交給我。您安心養傷。一切,都過去了。”她扶着鳳瑤,小心地幫她整理好裹身的錦緞,遮住所有的不堪,如同守護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。

  當鳳瑤被小心翼翼擡上暖轎,在精銳影衛的嚴密護衛下離開這片廢墟時,蕭雪衣獨自站在殘破的月洞門前,望着李辰安消失的方向,久久未動。夜色深沉,冷風吹拂着她的發絲和衣袂。

  不怪母後,是理智的選擇,是血濃于水的本能。

  但辰安哥哥……那個即将離開的男人……她的心,依舊像是被掏空了一大塊,留下一個血淋淋、空蕩蕩的洞,冷風嗖嗖地灌進來。

  ……

  距離李辰安離開,隻剩下不足十個時辰。

  皇宮的動蕩被女帝以鐵腕強行壓下。對外宣稱長樂宮因年久失修,又遇地脈異動而坍塌,太後受驚,移居紫宸殿休養。所有知情的宮人侍衛,在影衛的“關照”下,都選擇了永久沉默。

  太醫院正被連夜召入紫宸殿,為鳳瑤處理肩頭恐怖的傷勢,并以珍貴丹藥為其固本培元。鳳瑤的身體依舊極度虛弱,但性命已無憂,隻是精神上的創傷,遠非丹藥所能愈合。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,醒來時也總是望着虛空,眼神空洞而複雜。

  蕭雪衣則如同一個高速運轉的陀螺。她強壓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悲傷與即将到來的永别之痛,以驚人的效率處理着朝政、安撫朝臣、穩定因長樂宮異變而浮動的人心,同時還要秘密調動資源,确保李辰安明日離開之路暢通無阻。

  隻有在無人之時,那濃重的疲憊和深入骨髓的哀傷才會從她眼底洩露出來。

  時間,在壓抑的平靜中,冷酷地流逝。

  當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晖徹底沉入西山,将東凰皇城染成一片沉寂的暗紫色時,蕭雪衣獨自站在栖凰殿最高的露台之上,望着天邊漸漸亮起的星辰。

  晚風吹動她素白的龍紋常服,身影單薄而孤寂。

  明天……就是離别了。

  她深吸一口氣,壓下喉頭的哽咽,轉身走入殿内。她沒有點燈,隻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星光,坐在書案前,提筆,在一張灑金箋上,寫下了短短一行字:

  “戌時三刻,栖凰殿,一叙。雪衣。”

  墨迹在昏暗中很快幹涸。她将紙條小心地折好,放入一個素雅的錦囊中。

  “夜枭。”

  “臣在。”陰影中,人影無聲浮現。

  “将此物,親手交給……李辰安,李大人。”蕭雪衣的聲音很輕,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“告訴他,務必前來。”

  “遵旨。”夜枭接過錦囊,如同融入夜色般消失。

  戌時初。

  紫宸殿偏殿。鳳瑤從昏沉的淺眠中醒來。殿内隻點了一盞昏暗的宮燈。她掙紮着坐起身,劇痛讓她倒吸一口涼氣。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心中一片空茫。李辰安……這個名字如同烙印,帶着毀滅、痛苦、屈辱,卻也帶着一絲……被強行從地獄拉回的、扭曲的救贖感。她該恨他嗎?還是該謝他?她自己都分不清。

  她隻知道,他明天就要走了,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,離開雪衣……也離開她……

  就在這時,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床前。是蕭雪衣。

  “雪衣?”鳳瑤有些驚訝,聲音沙啞。

  蕭雪衣在床邊坐下,借着昏暗的燈光看着母親蒼白憔悴卻依舊美麗的容顔。她伸出手,輕輕握住了鳳瑤微涼的手。

  “母後,”蕭雪衣的聲音很輕,很平靜,卻帶着一種奇異的、下定決心的力量,“您感覺好些了嗎?”

  “好多了……多虧了……”鳳瑤下意識地想避開那個名字,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和羞慚。

  “辰安哥哥。”蕭雪衣替她說了出來,語氣平靜無波,“是他救了您,用他的方式。”

  鳳瑤身體一顫,低下頭,淚水在眼眶中打轉:“我知道……可我……”

  “母後,”蕭雪衣打斷她,握緊了她的手,目光灼灼地看着她,“您看着我。”

  鳳瑤有些茫然地擡起頭,對上女兒那雙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明亮、也格外深邃的眼睛。

  “辰安哥哥,他明天就要走了。永遠地離開。”蕭雪衣一字一句地說道,聲音很輕,卻像重錘敲在鳳瑤心上,“這一别,便是可能永訣。此生,可能再無相見之日。”

  鳳瑤的心猛地一縮,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空落瞬間攫住了她。那個強大、冰冷、卻又在她最不堪的時刻以最直接的方式“擁有”了她的男人……就要永遠消失了。

  “雪衣……你……”鳳瑤看着女兒平靜得過分的臉,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,“你要去見他?你……”

  “是的,我要去見他。”蕭雪衣的眼中終于浮現出濃得化不開的哀傷和決絕,“就在今晚。在栖凰殿。這是……最後的告别。”

  鳳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她預感到女兒要說什麼,那想法讓她心驚肉跳:“雪衣!你……你想做什麼?母後已經……已經鑄成大錯!”

  “母後!”蕭雪衣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,随即又軟了下來,帶着一種近乎悲壯的懇求,“您聽我說完。”

 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,仿佛在積蓄勇氣,然後,用最清晰、最平靜,卻也最驚心動魄的語氣,說出了那句石破天驚的話:

  “我想請您……和我一起。”

 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。

  鳳瑤如遭雷擊,渾身劇震!她猛地瞪大眼睛,難以置信地看着蕭雪衣,仿佛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女兒!一起?和她一起……去見李辰安?在栖凰殿?在……最後的告别之夜?女兒這是什麼意思?她瘋了嗎?!

  “不!絕對不行!”鳳瑤失聲尖叫,掙紮着想甩開蕭雪衣的手,劇烈的動作牽扯到肩傷,痛得她冷汗直流,“雪衣!你瘋了!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?!母後……母後……母後還有什麼臉面……再去見他?!更何況是和你一起?!這……這是亂……”

  “這不是……!”蕭雪衣猛地打斷她,聲音斬釘截鐵,眼中燃燒着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,“這是告别!是我送給辰安哥哥的……離别禮物!”

  “禮……禮物?”鳳瑤徹底懵了,巨大的荒謬感讓她幾乎窒息。

  “是!”蕭雪衣的淚水終于洶湧而出,聲音帶着哽咽,卻異常清晰,“母後,您還不明白嗎?辰安哥哥他……他不屬于這裡!他就像天邊劃過的流星,注定要回到屬于他的浩瀚星空!我們……我們不過是他在漫長旅途中,短暫停駐時遇到的兩顆塵埃……”

  她的目光轉向窗外無垠的夜空,透着無盡的眷戀與哀傷:“他救了我們母女。他救了東凰。他背負着不屬于他的責任,承受了我們無法想象的痛苦。他就要走了……永遠地走了……而我們,又能給他什麼?權勢?财富?還是那些他根本不需要的承諾?”

  蕭雪衣轉回頭,淚眼朦胧地看着鳳瑤,眼中卻閃爍着一種近乎獻祭般的、令人心碎的光芒:“我們唯一能給他的,隻有……隻有我們自身!隻有這份短暫卻真實存在過的、複雜而扭曲的……牽絆!”

  她握緊鳳瑤的手,力道大得讓鳳瑤感到疼痛:“母後,您和我,是他在這異世界留下的……最深的印記!無論這印記是愛,是恨,是恩,還是怨!今晚,就讓我們抛開一切身份、地位、倫理的枷鎖!隻作為兩個……被他深深影響、也對他有着複雜情感的女人!用我們最純粹的方式……向他告别!向他……獻上我們最後的、唯一的、卑微的……心意!”

  “這……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……報答……也是我唯一能抓住的……一點點慰藉……”蕭雪衣的聲音低了下去,透着無盡的悲涼和孤注一擲的決絕,“讓他記住……記住這個夜晚,記住我們……記住他曾經在這個世界,被兩個女人……如此需要過……如此……眷戀過……”

  鳳瑤徹底呆住了。女兒的話語如同驚濤駭浪,一遍遍沖擊着她搖搖欲墜的心防。她看着蕭雪衣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愛戀、痛苦、絕望與近乎自我毀滅般的奉獻光芒,心髒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,痛得無法呼吸。

  女兒愛李辰安,愛得如此卑微,如此絕望,如此不顧一切!甚至不惜……與她這個母親一起……

  荒謬!恥辱!驚世駭俗!

  可是……可是……

  李辰安那冰冷而強大的身影,他在自己瀕死時毫不猶豫的“占有”,他祛毒時那精準而冷酷的節奏,他離開時那孤絕的背影……所有畫面在她腦海中瘋狂閃現。

  她恨他嗎?

  她感激他嗎?

  她……對他,是否也有一絲……難以啟齒的、被強行烙印下的……複雜情愫?

  還有女兒……她此刻的絕望和懇求……自己這個母親,已經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傷害和恥辱,難道在最後的時刻,還要拒絕她這唯一的心願嗎?

  巨大的矛盾如同兩股巨力,将鳳瑤撕扯。複雜的、無法言說的感受,激烈地交鋒。

 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。栖凰殿的方向,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,散發着宿命的氣息。

  最終,鳳瑤閉上眼,兩行滾燙的清淚滑過蒼白的臉頰。她反手,極其微弱地、卻又無比清晰地,回握住了女兒的手。

  沒有言語。但這個動作,已經說明了一切。

  蕭雪衣的眼中瞬間爆發出混合着巨大悲傷和一絲釋然的光芒。她用力抱了一下母親,然後扶着她起身:“母後,我們……走吧。”

  戌時三刻。栖凰殿。

  殿内沒有點燃太多燭火,隻在内殿的角落點了幾盞朦胧的宮燈,光線暧昧而昏黃,将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柔和的、略帶憂傷的暖色光暈中。

  空氣中彌漫着清雅的龍涎香,驅散了白日裡殘留的緊張氣息。

  李辰安如約而至。他依舊是一身玄衣,身姿挺拔如松,面容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冷峻深邃。

  他的目光平靜無波,似乎對即将到來的永别早已看透。

  然而,當他踏入内殿,看到那兩抹并排坐在鳳榻邊緣的身影時,他那星眸深處,終于掠過一絲極其罕見的、清晰可見的愕然!

  蕭雪衣換下了帝袍,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宮裝長裙,青絲如瀑,僅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挽起,洗盡了鉛華,露出清麗絕倫卻帶着濃濃哀愁的容顔。

  她安靜地坐在那裡,像一朵在夜色中即将凋零的優昙花。

  而她身邊,坐着的是太後鳳瑤。

  鳳瑤顯然經過了一番精心的遮掩。她換上了一身與蕭雪衣同色系的、更為寬大柔和的素色錦袍。臉上薄施脂粉,掩去了病态的蒼白,卻掩不住眉眼間那深重的疲憊和一絲揮之不去的、混合着羞怯與決絕的複雜情愫。

  她微微低着頭,不敢與李辰安的目光接觸,放在膝上的雙手緊張地絞在一起,指節泛白。

  二人坐在一起,如同兩株并蒂而生的絕世名花,在離别的夜色下,散發着一種驚心動魄的、脆弱又決絕的美。

  這完全出乎意料的場景,讓李辰安那古井無波的心湖,第一次泛起了明顯的漣漪。

  他停在原地,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,目光在蕭雪衣和鳳瑤之間掃過,帶着審視與詢問。

  蕭雪衣緩緩站起身,迎向李辰安的目光。她的眼中含着淚光,嘴角卻努力揚起一抹凄然的微笑。

  “辰安哥哥,”她的聲音很輕,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卻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内殿,“你來了。”

  李辰安的目光落在她臉上,沉默着,等待她的解釋。

  蕭雪衣深吸一口氣,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,側身讓開一步,目光看向依舊低着頭的鳳瑤,然後,用最清晰、最直接、也最石破天驚的語氣,說出了那句決定今夜走向的話:

  “這是我的母後,鳳瑤。”

  她停頓了一下,目光再次回到李辰安臉上,眼中透着濃得化不開的愛戀、痛苦和一種近乎獻祭般的決絕,一字一句地說道:

  “這也是我……送給辰安哥哥的……離别禮物。”

  “今夜,在這栖凰殿内,沒有東凰女帝,沒有太後,也沒有其他。”蕭雪衣的聲音帶着一種奇異的平靜,卻蘊含着驚心動魄的力量,“隻有雪衣,和鳳瑤……兩個……舍不得你離開,想要用盡一切……記住你的女人。”

  “辰安哥哥……”她的聲音哽咽了,淚水終于滑落,“此去……可能便是永訣。雪衣别無所求,隻願……隻願這最後一夜……能讓你記住……記住我們……記住……這個異世界……曾有人如此……眷戀過你……”

  她的話音落下,整個内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

  鳳瑤的身體劇烈地顫抖着,頭垂得更低,似乎要将自己縮進地縫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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