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府負責調查的人經驗足，寫出來的調查結果足足有五頁。

　　 黎語從第一張開始看。

　　 甄姑娘那日道歉時，說自己是青州府人，這倒是沒有作假，她确實是青州府的，家中做茶葉和絲綢生意，财産頗豐。

　　 她十日前來到京城，住在長甯街的秋水巷。禮部侍郎夫人是她姑母，她此次來便是探望她。

　　 隻是除了去禮部侍郎府，甄姑娘與戶部尚書的長子黃相如走得很近，甚至比那些己經訂了婚的男女走得還近。

　　 “七月初西，甄氏與黃相如共遊橙江，甄氏贈黃相如手帕一張。

　　 七月初六，甄氏接受黃夫人邀請，到戶部尚書府賞花，其間，甄氏與黃相如獨處兩刻鐘。

　　 七月初七，甄氏與黃相如共同賞燈，黃相如贈甄氏玉佩一枚。

　　 七月初八，甄氏再與黃相如在秋水巷相見，黃相如送甄氏包裹一個。”

　　 七月初九傍晚，甄氏邀請黃相如見面，黃相如...未見！”

　　 念到最後兩句，黎語放緩了速度。

　　 *

　　 田嬷嬷己經看過調查結果，道：“黃相如這個人我見過幾次。他與他爹黃尚書一樣，是個利益大過天的，最會鑽營取巧。這甄氏隻是商戶出身，依黃相如的眼光，該是看不上她。”

　　 黎語放下紙，“嬷嬷覺得黃相如另有圖謀？”

　　 “差不多。”田嬷嬷道：“黃相如多半是圖謀那甄家的财産，甄氏是家中唯一的一個女兒，将來嫁人，一定是十裡紅妝，陪嫁無數。”

　　 這點，黎語和田嬷嬷想的差不多，不過這些跟她沒關系。

　　 她在意的是甄姑娘為何要那麼害她，明明她們無冤無仇。

　　 停下與黃嬷嬷的對話，黎語接着往下看。

　　 過去的兩天，甄姑娘一首在秋水巷的宅子裡，期間禮部侍郎夫人派人看望了她一次，黃相如也派人去了一次。

　　 黃相如派的人去之前，她唉聲歎氣，煩躁不堪。黃相如派的人去之後，她喜不自勝，俨然是墜入愛河的小女兒姿态。

　　 再之後，就沒有了。

　　 *

　　 黎語坐到椅子上。

　　 看完這些，她懷疑甄姑娘的做派與黃相如有關。

　　 可能不是甄姑娘想害她，而是黃相如想害她。

　　 至于黃相如為什麼對她有殺意，或許是因為他爹黃尚書。

　　 越想，黎語越覺得那人參和金瘡藥與黃家有關。

　　 “黎老闆，你打算怎麼做。”田嬷嬷在旁邊問道：“需要王府接着出手嗎？”

　　 目光掃向櫃台，黎語道：“這次就不麻煩王府了，我自己能行。”

　　 “你打算做什麼？”

　　 黎語：“我打算請甄姑娘來一趟店裡。”

　　 田嬷嬷詫異，“你要與甄氏開誠布公地談？”

　　 黎語：“不，我隻是做一場戲，試探試探她。”

　　 她得确認想害她的到底是誰，是甄姑娘，還是黃家。她得找對人。

　　 *

　　 黎語寫了一封信，讓路玄傍晚時送去了秋水巷甄姑娘的住處。信中，她叮囑甄姑娘，不要把他們見面的事告知除她的貼身婢女以外的其他人。

　　 天黑後，路玄拿着甄姑娘的回信回來。

　　 黎語打開看了看，上面用漂亮的簪花小楷寫着願意與她見面。

　　 算是第一步走成了。

　　 黎語把信收好，出去準備明日要用的東西。

　　 *

　　 翌日，火鍋店不開張。

　　 中午時分，一輛樸素的馬車停在火鍋店前，甄姑娘自馬車中走出。

　　 黎語親自上去迎接，“甄姑娘，幾日不見，你還好嗎？”

　　 “好。”甄姑娘掃了一眼黎語的手，見手上沒了紗布纏繞，心裡松了口氣。

　　 那日她來道歉，這黎老闆手上纏着紗布，看得她很難受。

　　 女子的手是非常重要的，不能留下疤痕。

　　 注意到甄姑娘的視線，黎語擡起手，“手己經好了，甄姑娘不用擔心。”

　　 甄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别過頭，“那就好，那日是我們家馬車和馬的問題，給黎老闆添了麻煩。”

　　 黎語道：“事情己經過去，甄姑娘不必放在心上。今日我請甄姑娘來，是想與甄姑娘說說話。”

　　 甄姑娘點點頭，與黎語一起進入火鍋店。

　　 *

　　 店内今日隻有幾個人在。

　　 除了黎語，還有路玄、黎語的兩個徒弟、田嬷嬷、以及王府的兩個幫工。

　　 黎語引着甄姑娘上了二樓的雅間，邊走邊道：“甄姑娘還沒有來我這裡吃過吧。”

　　 甄姑娘搖頭，“我來京城的時間不長，前幾日都有事情忙，一首沒有過來吃，不過我在青州府的時候，就聽說了京城的黎記火鍋店。黎老闆好生厲害，能撐起這麼大的店。”

　　 黎語不置可否。

　　 *

　　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，黎語的徒弟将火鍋和菜端了上來，黎語作為主人，親自給甄姑娘下菜吃。

　　 等菜熟了，她夾出來兩片牛肉放到甄姑娘的盤子裡，道：“我看甄姑娘的氣色似乎不大好，故而今日的湯底中加了前幾日甄姑娘送的人參。甄姑娘一定要多吃些。”

　　 甄姑娘啊一聲，詫異地看黎語：“你拿人參煮火鍋湯底？”

　　 “不行嗎？”黎語笑着問。

　　 甄姑娘眉心微蹙，“也不是不行，隻是覺得浪費，我氣色不好隻是受涼了，哪裡用得着人參。”

　　 黎語笑容不改，“甄姑娘你送的那株人參并不算小，今日隻是切了一小塊。”

　　 甄姑娘：“好吧，我嘗嘗。”

　　 說完，她夾起了菜放到嘴裡。

　　 黎語緊緊盯着她。

　　 甄姑娘把菜咽下去，見黎語不動，道：“你怎麼不吃？”

　　 “我想先看看這火鍋合不合甄姑娘的口味？”

　　 甄姑娘笑起來：“當然合口味，對了，我來之前，青州府也開了一家火鍋店，但是做得一點都不好吃，跟你這裡差遠了。”

　　 *

　　 接下來的時間，黎語與甄姑娘邊聊邊吃。

　　 席間，黎語多次提到人參，甄姑娘都沒有心虛或者其他奇怪的表現。

　　 心裡大概有了譜，等火鍋吃完被撤下後，黎語給甄姑娘倒了杯茶，慢悠悠道：“甄姑娘，有件事我想問一下你。”

　　 甄姑娘擦擦嘴，道：“你說。”

　　 黎語正視着她，“你那日送我的人參和金瘡藥都不是在普通的藥坊裡買的吧。”

　　 甄姑娘：“......”

　　 她清秀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茫然，過了幾息，她道：“應該...确實不是。”

　　 “怪不得，我看那人參盒子底部有皇家的印記。”

　　 甄姑娘：“......”她根本沒好好看過盒子，她不知道。

　　 對面，黎語真誠道：“甄姑娘願意将皇家賞賜之物給我，我心中不知該怎麼辦，故而今日找了甄姑娘來，向你表達一下謝意。”

　　 甄姑娘突然有些慌亂。

　　 她看着黎語，蓦地有些心虛，“我...我...我...”

　　 她結結巴巴，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，黎語歪頭，“怎麼了？”

　　 甄姑娘突然低頭，有些自暴自棄道：“黎老闆不必跟我道謝，那日我是故意讓你受傷的。”